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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三月,夜間水汽較多,到得天邊泛起魚肚白時,空氣微冷,便凝結成晶瑩的露珠掛在了淺草上。

林準甩了甩靴子上經過草叢時惹來的露珠,一邊帶領著身後眾人一邊開口道:“二哥就是前麵,大概有百來號人。”

這一來一回之間,又是通風報信,又是集齊人馬,所以到得鐵骨寨眾人彙合時,已是第二天的卯時日出。

林文來之前已經向回來報信的老八林鎮詳細地瞭解了一下情況。

他怕老九的失蹤和前麵的商隊存在一絲“萬一”的聯絡,所以這次他竟然是帶來了六十人,而老五老六也一起來了。

以他們現在整支隊伍加起來七十幾人的規模,若是還拿不下一隻百來號人的商隊,林文覺得那隻能自認倒黴。

“嗯,冇想到這支商隊起來的這麼早,怕是想趕路去石頭城補給了。”

林文在道叢的掩映下,隔著百米的距離估摸著前方商隊的真實底蘊,輕聲說道:“看樣子護衛隻有二十人左右,老三你帶三十人從斜坡繞後,我們來個前後夾擊。”

林準點頭領命,答應道:“二哥等我兩刻鐘就能到位,到時候看你動了,我馬上出來堵住他們。”

商隊裡的馬伕雖然睡眼惺忪,一幅冇休息好的樣子,但仍然手腳麻利地整理著馬車上的貨物。

他們先是將昨日用來遮雨的桐油紙摺疊收好,然後將一些鬆散的地方用繩子重新捆緊,最後卻是將馬車一部分歸於前方,一部分歸於後方,護衛也跟在兩頭,開始了今日的行程。

“咻咻咻”

突然,一連排的木箭射在了道路前方,攔住了商隊的腳步。

“兄弟們,給我上!”

呼喝著的聲音竟是前後都有。

見此危急狀況,一直處於商隊中間的木青,裝作領頭之人恍然失措地喊道:“敵襲,收攏馬隊。”

現場形勢可謂轉瞬既變,鐵骨寨的眾人已經將這支商隊前後包圍,冇給他們留出一絲逃命的機會。

而在商隊這邊,那些之前駕車的馬伕已經將馬車規整起來,擋在了商隊的前後,所有人依靠著攔路橫排的馬車與貨物做著垂死的掙紮。

眼看局勢已經明朗,對方已是甕中之鱉,林文不由得評價起對方的應對:“在這種情況,還能做出這種應對,看來也不是蠢人。”

他正待發動命令,讓手下兄弟先是一輪齊射,也不管能傷到多少躲在馬車之後的人,對方卻是率先開了口。

“且慢!”

“行經此地,我與前麵不遠的鐵骨寨各當家的有些交情,還請前麵的好漢手下行個方便,讓我過去。”

林文放眼看去,那發聲之人似是底氣不足早已躲在了眾多護衛身後。

“哈哈…哈哈……”

木青剛剛一番算是亮底牌的演戲,果然是惹來對麵眾多山賊的鬨笑。

林鎮笑過之後,看了看身旁的二哥林文一眼,見到了對方眼中的戲謔,便對著木青調笑問道:“怎麼?莫非你還認識那幾個當家的。”

木青見場間局勢漸漸朝著可控的方向發展,便繼續裝作商隊的領頭之人回答道:“自是認得,我每次過路行經鐵骨寨可都是要跟他們說上好幾句話的。”

木青的裝腔作勢在鐵骨寨眾人眼裡,自是好笑,林文也不想再繼續看戲下去,冷言道:“那你認得我嗎?”

時機到了!

木青打算把對方的身份捅破,臉上卻是一副猜測的神情,開口說道:“難道正是鐵骨寨的眾兄弟?”

還不等對方回答,木青繼續高聲道:“我觀諸位氣勢雄然,周圍能有如此氣勢的也隻有鐵骨寨的眾兄弟了,隻是不知道各位當家的明明有那麼好的收益,為何還要乾這種為道上所不齒的事情。”

雖然規矩從來都是被強者打破後又重寫的,但是鐵骨寨因為跟朱雀城有潛在的聯絡,所以一直不敢把事情做的太過,往日裡隻是收收昂貴的過路費而已。

木青這一問倒是讓林文稍顯尷尬,說起來,在幾兄弟當中,他算是最看重規矩的了,大哥病重,他也隻是讓性子最出格的老九做攔路搶劫的勾當,他確實是不齒於乾這些事。

木青覺得自己的角色扮演非常成功,打鐵還需趁熱。

他繼續問道:“不知道鐵骨寨眾兄弟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若是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請儘管開口。我這商隊拉得全是一些藥材,你們若是想要,儘管拿去,隻求能放我們一條生路。”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鐵骨寨的眾人也是些直腸子,見對方如此上道,倒也不好真地趕緊殺絕。

林文在聽得木青自報自己是藥材商人後,眼睛一亮,他等對方說完後,裝作無意間地問道:“哦,你們商隊是回哪裡?”

朱雀城作為木槿皇朝最南邊的門戶,許多商人拉了貨都是北迴,其中也有好幾個大城。

“安夏。”

木青不假思索地就說了出來。

雖然他還不清楚對方為啥不先問問自己商隊裡有冇有他們需要的藥材,但既然本就是在做戲,那何不把戲做得更偏離真實一些。

“安夏?不是錦官城,那看樣子應該冇有九轉幽炎草吧。”

林文心裡一陣失望,他從朱雀城的回信中可以確認的一件事便是:回錦官城的商隊裡有九轉幽炎草。

他壓下了心頭的失望,卻冇來由地因為當前的局麵而感到煩惱,開口詢問道:“你之前碰到過一群三四十人的隊伍嗎?”

“冇有,我們商隊昨日下午避雨就一直在這處半山腰休息。”

碰上了還全殺了,後麵也確實在休息,木青半真半假地說道。

“不知道鐵骨寨的眾兄弟是遇到什麼難事,我們能幫的一定幫。”

雖然鐵骨寨眾人冇有當麵承認自己的身份,但木青認定了,對方倒也冇有懷疑,畢竟方圓幾十裡確實冇有比他們更氣勢雄然的了。

“你們商隊有九轉幽炎草嗎?”

林準比較受用對方的示好,開口說道。

木青心裡倒是泛起一陣詫異,九轉幽炎草他們倒是有,隻不過是昨天有,今天冇有了。

隻不過木青本來就是想通過對方的詢問,瞭解更多關於鐵骨寨寨主中毒的資訊。

既然是九轉幽炎草,那想必也是跟血液類毒素相關的了。

木青的氣勢在林文的眼中變得沉穩了許多,這讓他眼中一喜,還以為對方商隊裡也有九轉幽炎草。

哪知道,木青開口說道:“九轉幽炎草我冇有。”

“媽的!”

“咻!”

“你玩爺爺呢?”

就在林文身後幾尺遠的一人,顯然是個暴脾氣,受不了木青的慢吞吞的語氣,直接一箭射了過去,被木青身邊舉著木盾的護衛擋住了。

“老五。”

林文並冇有嗬斥老五,隻是出聲叫停了他。

“呃,鐵骨寨的眾兄弟彆生氣,我們商隊雖然冇有九轉幽炎草,但我本人本就是出生醫藥世家,不敢妄自菲薄,還是略通醫術的。”

木青裝作害怕,討了聲饒,繼續說道:“需要用到九轉幽炎草的病,想必是跟血液有關的毒症,我剛好對於這方麵有所研究,不如放我入寨去救中毒之人,若是我能力有限,在處置我等不急。”

木青的這番話,說得有頭有尾,倒是讓林文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他直接說道:“很好,若是你能救下我大哥,我鐵骨寨就認下你的人情,若是救不下,你應該清楚後果。”

林文勒轉馬身,命令道:“壓他們回寨子離裡。”

木青所在的商隊就這樣被裹挾著離鐵骨寨越來越近。

……

此時的鐵骨寨中,留守寨子的老四林田找上了曹沫。

“欸,曹老頭子,我這背上怎麼一直癢,是不是你上次給我弄的藥冇效果。”

林田一邊反手夠著肩胛骨上的一處瘙癢的地方,一邊坐了下來。

曹沫眼中精光一閃,遞給林田一個拇指大小散發著清香的藥丸,低聲賠笑著說道:“大概是昨日下雨,又招了點濕氣上身,四當家的,你吃了這個祛濕藥就好了。”

曹沫修行的大半時間都花在了鑽研《萬毒真經》上麵,目前算得上粗淺掌握的就是毒蟲篇和毒藥篇。

在很多時候,他解決問題的方式還是要習慣性地落在自己的拿手本領上來。

所以他故技重施,卻是又將一條魘蟲子蠱種入了林田的體內。

魘蟲子母蠱隻能是一對一的關係,隻有子蠱死亡,纔可以重新培養另一條。本來培養出新的子蠱至少需要半旬時光,但曹沫昨晚甘願用一絲精血飼養母蠱,所以纔有剛剛的一幕。

他準備再加把勁,既然現在不知道林行死哪兒去了,那就讓林田主動代替林行做事。

隻不過現在他還得等到林文他們回來纔好發動自己的計劃。

寨主林盤那兒,其實早就撐不了這麼久的,若不是曹沫覺得他的死活還有利用價值,早就放任他中毒身亡了。

現在他還得去給林盤續命,等到自己的計劃完成時,說不得給他個舒服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