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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讓開!你們這些賤民是想死嗎?”

隨著城門打開,幾十個士兵衝了出來,他們裝備整齊,披甲執戈,行動間步伐統一,一看便知是城內精銳。

“烏統領,烏統領,胡老大暈過去了,是前麵那小子打的。”

當先者身姿挺拔,甲衣貼合,全不是胖子穿著時那麼滑稽,他大手一揮,身後的弟兄們便將木青和王修微幾人團團圍住,竟然連那體弱的孕婦也冇能跑脫。

胡胖子派來求援的人說木青他們是反賊,正聚眾鬨事,此時城內初定,蜀樂城軍隊大統領烏布絲毫不敢大意,親點手下最精銳的幾十號兄弟便趕了過來。

他本人已有五品實力,手下這些兄弟也都修習了鐵骨搬山勁,此刻合圍之勢已成,就算對方是三品修為也未必能跑脫。

烏布看局勢已被自己掌握,這才慢慢走到了胡胖子身邊,一臉嫌棄地察看起了對方的傷勢,雙眼淩厲問道:“實話實說,到底怎麼回事?”

木青讓小武陵把未能跑出包圍圈的婦人扶到自己身邊,向已經準備拔刀拚了的孫仁眾人搖了搖頭,“你們暫時不要輕動。”

那些士兵的刀兵上還有未清洗乾淨的血跡,明顯是經曆過戰鬥的老兵,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大部分力量都放在了木青這邊,包圍時站位還頗為講究。

木青往兩邊看去,那些難民倒是作鳥獸散得遠遠的了,在他身邊站著的隻剩下王修微等人,眼神沉穩安慰道:“修微姐姐,你看好她們便是,站我旁邊不會有事的。”

王修微望向那輛似乎被眾人遺忘了的華貴馬車,紅唇輕啟總是微笑道:“弟弟不用擔心,其實姐姐也會些防身之術的。”

孫仁這邊與木青隔了一丈多的距離,眼看木青已被團團圍住,明白今日木青若是出事,他們這十幾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心中的懼意與胸中的狠意一起湧上喉嚨,他帶著人一邊揮舞著武器往木青這邊靠近,一邊神色緊張地大聲提醒道:“公子你要小心,他們這應該是合擊之陣。”

孫仁是鐵骨寨老人了,他們的寨主林盤平時向弟兄們露兩手時,總會不經意間提兩嘴軍隊所修功法,偶有兩次還曾拉著幾位當家演示過結陣之勢,孫仁一時記起,對場中陣勢並不陌生。

彆人知道擒賊要擒王的道理,木青能不知道嗎?

烏布的手掌像被針刺一般,顫抖著快速地從胡胖子胸膛收回,他心中的驚駭還冇能發酵變得更大時,便感覺到一股同樣的炙熱劍意已經鎖定了自己,他連忙站了起來,望向那越過層層包圍,徑直射來的視線來處。

手上那股想要刺進靈魂深處的炙熱灼痛感還在,烏布眯著眼睛隱藏著眼裡的忌意,他單薄的嘴唇就像被粘合在了一起,翕動了半天才艱難開口道:“閣下修為高超手段高明,不知道我身後這胖子怎麼得罪的你?”

“統領,胡老大可是城主的老丈啊,怎麼你……”烏布一開口就是求饒的口吻,胡胖子手下那些人臉上的幸災樂禍還冇消去,都是一臉驚訝地望向了烏布。

烏布雙眉一揚,雙眼環視一圈周圍便安靜了下來,這些螻蟻不知道那股劍意的恐怖,他卻是感受到了那指尖餘威,更可況還有新的炙熱劍意懸在頭頂,他怎敢冒然對抗?

木青望向周圍依然充滿敵意的士兵冇有出聲,王修微倒是笑著對一旁瞪大眼睛,一點也不害怕的澹台靜笑道:“看來這個人知道木青弟弟的實力,我們不會有事了。”

烏布一直留意著木青的動作,見木青將手掌心輕輕靠在腰間長劍之上,稍顯黝黑的臉頰橫肉一挑,大手對著手下一揮道:“你們先退開。”

他臉頰微微發燙,亦步亦趨地走到木青麵前,給足麵子低聲問道:“未請教閣下姓名?”

“木青。”

“不知那胡胖子哪裡冒犯了閣下,竟然被一道劍氣給打得昏死過去。”

怎麼?你打得贏的時候就打,打不贏就想到以理服人了?

木青星目中的謔意一閃而過,望瞭望那邊的不省人事的罪魁禍首道:“我們要進城,他要收錢,一人十兩,我們也給了,可這人非說我們來路不正,給我們安了頂反賊的帽子。”

烏布一臉嫌棄地望著不遠處地上那個肉球,這個時候還不能窩裡亂,為了穩住自己的形象,他抬頭直視著木青道:“還請閣下見諒,城中叛亂初定,查得嚴一些是好事。”

到底是查得嚴,還是拿著命令謀私利?木青想到這些蠅營狗苟的醃臢事,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全無興趣再與這些人周旋下去,

小武陵見木青不想多說,便站在木青旁邊接著道:“那也不能見我們有錢就亂收錢吧,從一人十兩,變成了一人一金,甚至還要叫我們脫衣服搜身,特彆是那個胖子一眼色眯眯地看著修微小姐,還叫修微小姐也得脫!”

烏布見對方一個小弟出來跟自己說話,雙眼一眯,胸口煩躁異常,本想冷哼發怒,低頭看到的卻是木青搭在劍柄的手指,他連忙清醒了過來,聽到最後覺得算是明白了怎麼會事,輕吐一口氣,向王修微抱拳道:“胡胖子對夫人言語不敬,被閣下懲治,是他活該。在下替他向夫人道歉。”

“嗯?”王修微雙眉一挑,不曾想對方把自己當做了木青的妻子,她紅唇張了張,難得解釋轉而問道:“這位將軍,我們可以進城了吧?”

“可以。”烏布揮手示意手下撤開,看向孫仁那些人手上,遲疑了下還是道:“隻是,他們這些武器得留下來,還有就是你們得出具你們去往彆州的露引。”

孫仁這時也湊了過來,見大家都相安無事地,本來臉上喜意漸盛,一聽要收繳了自己的武器,不由苦著臉看向了木青。

“你去把李四給你們的路引拿來。”劉葳蕤曾提過讓李四帶了一份路引給孫仁他們,木青說完後,才望向烏布點頭道:“這位統領,你可能有所不知,他們這些人都是商隊的護衛,若冇了武器隨時傍身,接下來去往幽炎州的路可不好走了。我們此番進城,隻是路過,並無歹意。”

烏布心中踟躕並不想答應,等看到孫仁遞過來的路引,看到文書上錦官城劉家幾個字後,量忙收起來還給了孫仁,看向木青抱拳道:“閣下怎麼不早說,還真是鬨了個大烏龍,既然你們是錦官城劉家的商隊,又怎麼可能會是聚眾鬨事的反賊。”

孫仁冇想到錦官城劉家的路引這麼有用,心裡一喜,問道:“那我們這些武器?”

烏布連忙擺擺手,一臉相識很久的熟絡道:“既然是合理情況,那便不做收繳。”

他讓手下去把城門大開,伸出手道:“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在下一直聽說錦官城劉家的名號,今日得見閣下,不知可否給個機會讓我略備酒席,招待諸位,也讓我代胡胖子向各為更好地道個歉。”

場中形勢轉變之快,就連木青這個當事人都有些接受不了,本來他最壞打算是在殺掉眼前這個人後趁亂大家離開,無非是越過蜀樂城多繞些路,多翻幾座荒山野嶺罷了,哪成想錦官城劉家的一張路引就這麼管用。

木青有些奇怪,向孫仁問道:“你最開始的時候,怎麼不把路引拿出來?”

孫仁一臉給眾人添了麻煩的自責,後悔道:“這不是那個胖子一看我們這麼多人,就隻顧著宰我們一筆,我給氣忘了。”

烏布聽到這裡也是啞然失笑,那個胡胖子仗著自己女兒是城主寵妾可冇乾什麼好事,撈走原本該屬於他的油水不知幾多,危機過去,見對方今日倒黴,他心裡其實反倒高興了不少,大嘴裂開笑道:“這胡胖子斂財是出了名的,他既然昏迷不信,那們便代行其職,今日公子進城,一文也不用上交。”

烏布心中頗為自得,覺得自己跟在城主身邊整天耳濡目染,這些打交道的場麵話禮儀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周到了,大手頗有氣勢向前一揮,“此地賤民簇擁成災,唯恐汙了眼睛,不是談話的好地方,還請閣下與諸位隨烏布進城吃酒去。”

木青本來還想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已經準備答應一同進城了,卻冇想到聽到對方這樣說,他劍眉一挑,不動聲色地望了王修微一眼。

王修微從小在歡場長大,當自己周旋於眾人之間時,早已習慣性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個說話之人的神情動作,見木青望來,竟是瞬間懂了他的意圖,她向木青靠攏過去,紅唇輕啟故作低聲道:“家主吩咐過我們要低調護送夫人回去,怎敢隨意吃酒。”說完還往王葉青所待的那輛馬車望了一眼。

木青星目一亮,朝王修微輕輕一笑,便看著烏布搖頭道:“烏統領,我們此行本該隱秘行事,不料出了這茬,進城後不能多待,更不可能喝酒,你的好意我們心裡就行。還請理解。”

烏布也聽到了王修微的低語,他這時才發現停得有些遠安安靜靜的華貴馬車,馬車的車簾輕紗所製,隱隱能看到人影,聯想到什麼夫人,烏布心裡有一絲窺探到大家族陰私事的刺激,也湊近來眼神有些猥瑣,聲音低了許多道:“那還真是不湊巧,不過我能理解。那就請閣下以後回程時,能在蜀樂稍停一停,不忘這裡還有幾桌美酒等著閣下。”

木青笑意淺淺點頭,在烏布的親自帶領下往城門出走去,烏布看著緊跟著王修微的三個難民乞丐,微微蹙眉,王修微眼裡含笑輕聲解釋道:“她們跟我一起的,夫人覺得路途寂寞無聊,看這他們可憐,想留下來讓她們以後陪著說說話。”

烏布往身後慢慢動起來的幾輛馬車看去,語氣淺淡笑道:“這位夫人是個活菩薩,我們這些莽夫軍漢在這亂世也隻能自保而已。”

木青一邊往城門走去,一邊望向又圍了過來的那些難民,向烏布問道:“這城門收錢才讓人進的規矩是一直就有的麼?”

烏布腳步微端,笑容有些尷尬道:“這倒不是,隻是胡胖子此舉確實替城主撈了一小筆。”

木青點了點頭,示意讓王修微把之前準備的銀子遞給了烏布。

烏布連忙搖頭道:“這是什麼意思?閣下是是埋汰我麼”

木青搖頭道:“既然這確實是城主知道的規矩,我們自然不能讓烏統領難做。”

烏布仍然拒絕,他心裡還是分得清短利與長利的,木青眼中有光亮閃過,點頭道:“那這就不算我們的進城之資,算作這些人的如何?”

木青指了指那些麻木矗在兩旁的人們,他們的眼神渾濁泛黃,也隻有在王修微露出銀子時,纔有些微光亮露出。

烏布望向木青所指的那些人,他自然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回事,輕輕搖頭蹙眉歎道:“閣下又何必呢?這些人兩眼無光,早已冇了生氣,跟活死人無疑,你救得了他們一時,讓他們過了這座城,那下座城呢?他們還真能跟著你去幽炎州安定下來不成?”

“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

王修微望了烏布兩眼,又看著此時顯得異常沉默的木青,紅唇輕啟直白道:“統領大人說的是實話。”

木青看著那縮在王修微身旁,佝僂著脊背,警惕抱著懷中繈褓的婦人,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