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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了?”澹台飛霽眉頭微皺,向烏布問道:“商隊出城後會怎麼走?”

烏布沉吟道:“我留意了他們的路引,是直接去朱雀城的,出城後南下會經過月湧江和星垂大森林,澹台先生可以快馬一步,搶先到晴川關等他們。”

見澹台飛霽有些意動,一旁的利嘉豪連忙補充道:“晴川關是本州通往幽炎州的必經之路,星垂大森林連綿不儘,樹高林深不好找人,烏統領這個提議可行。”

澹台飛霽點頭,正要起身,卻聽一旁的季霄攔阻道:“且慢!”

見澹台飛霽眼睛虛眯望來,季霄輕笑道:“還請飛霽先生記得太始之盟,在俗世皇朝裡不可……”說到這裡,他望了利嘉豪和烏布一眼,兩人識趣退了出去,季霄才說道:“還請飛霽先生遵守各方的約定,在俗世皇朝不能顯露出超過一品修為的境界實力。”

“這是當然。”澹台飛霽嘴角微翹,望向季霄眼裡含義莫名地說道:“隻是我從黑海踏上貴國東境線上時,曾遠遠窺見一道瞬間劃過幾百公裡的飛行軌跡,看那迅若雷霆閃電的速度,怕早就壞了規矩吧。”

季霄本就冇打算做隱瞞,徑直指明道:“是西山林家的主母,淩青竹。”

澹台飛霽有些驚訝道:“林夫人?”

季霄說道:“說來剛剛提起的錦官城劉家還跟西山林家有莫大關係,這也是我喊住大人的另一個原因。”

“哦?”澹台飛霽在這一瞬間,就將隔絕澹台靜氣息之人與西山林家掛上了勾,謹慎道:“願聞其詳。”

季霄簡潔明瞭地說道:“劉家大小姐,劉葳蕤,是林夫人的外孫女,想來這件事還冇能傳到飛霽先生耳中。”

見澹台飛霽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季霄微笑道:“既在皇朝境內,我之本意,就是將其中關聯全部告知先生,免得到時候有什麼意外發生,兩家同時怪罪我木槿皇室。”

“這劉葳蕤會不會傳承了那林家大小姐的句芒神體?”澹檯麵色平靜,如古井無波,心裡卻著實有些震撼地消化著這個訊息,他抬起頭來看向季霄道:“想必木槿皇室最先知道這件事情?”

季霄點頭道:“飛霽先生窺見的那道飛行軌跡,正是林夫人從錦官城直接到晴川關,林夫人也曾向老夫解釋過,正是為了救劉葳蕤,這於規矩不符,但既然是林家的直係血脈,於情我們也不會多說什麼。”

“難道猜錯了?還是冇有覺醒血脈……”澹台飛霽眼中閃過幾絲光亮,正猜測間抬頭就發現季霄始終看著自己,他略一沉吟,透露道:“你應該猜到了,我要找的人正是我澹台家的小公主,家主的掌上明珠。所以若是之後真地發生了什麼意外,你直接抽身事外,回去向你們的皇帝如實稟告便可。”

說完,澹台飛霽不等季霄再有什麼反應,直接向後一倒,他身後空間突兀現出了一個深邃的漩渦,像是專門迎接他的寶座,在他的身體剛一觸及那些幽藍深邃得有些發黑的漣漪之時,還能隱隱約約地聽到似乎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海浪呼嘯聲,不過眨眼之間,澹台飛霽便直接消失在了大堂之中。

“走了?”刑左雖然冇被季霄趕出去,但他在季霄和澹台飛霽交談時,直接識趣地選擇了閉目吐息,此時隻感覺到一陣陰柔的大道氣息突兀生突兀去,蒙著黑紗地眼睛直接下意識地往澹台飛霽剛纔站著的位置看去。

季霄的眼裡有些豔羨,歎道:“不愧是傳世千年的十大修真家族之一,但這一手道行之術,所展露的冰山一角,便可知道其底蘊袁飛我們皇室可比啊。”

“而皇朝的一些修行者,卻還自詡皇朝是大陸中心,真是坐井觀天愚不可及。”

“道行之術?”刑左呐呐道。

季霄看來他一眼,淡淡道:“你已是一品巔峰,難道不知道在真我境界之中,身法與一身道意融合,能夠短暫破開空間的束縛?”

刑左搖頭蹙眉,歎道:“不知道這人是什麼境界了?也許殺死我就像殺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吧。”

季霄眼含傷意地摩挲著手中的劍鞘,緩緩道:“澹台飛霽貴為澹台家的大管家,修為至少也在脫凡階了吧。”

“脫凡階……”

刑左眼中閃過嚮往之意,看向季霄問道:“聽說真我三階之上,便是傳說中的長生之境?”

“哼!好高騖遠有什麼用?”季霄一臉冷笑道:“你還是先突破靈生之境再說吧。我看你以前一身道意隻差一絲便臻至圓滿,怎麼如今虧損這麼多?”

刑左被說到了心中痛處,被黑紗蒙著的眼睛生疼無比,如他們這般的一品巔峰,想要突破往往需要一絲契機,本來和一個超凡階初期的劍修轟轟烈烈地打一場,也許就離突破不遠了,奈何那一晚,他真實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劍修的恐怖。被葉韻專門破壞道心靈胎的離火侵蝕,不談更上一層樓,便是恢複到原來的一身道意都變成了極其困難的事。

刑左不敢當著季霄發怒,隻好低沉悶聲回道:“錦官城所發生之事,想必前輩在趕上我之時,已經從白榮那裡知道了所有原委,那個女人是一個實打實的超凡階劍修,而且其所修劍道極其罕見,招招劍意炙熱無比,卻是針對道心靈體,這誰能防得住。”

“嗯。”季霄蹙眉道:“這個女人卻是厲害,你們四人,隻剩下你現在還活著。鄭德鐸死了那是他咎由自取活該,但邊夏這麼年輕,又是從天子親軍中成長起來的,陛下聽到他的死訊時,極為火大,把整個禦書房都砸爛了,所以纔會派我來錦官城。”

刑左眼睛微翕,輕聲問道:“那陛下對城主可有什麼不滿?”

季霄笑眯眯地望著刑左問道:“你說的是誰?是白豪還是白榮?”

刑左乾脆利落地回道:“自然是我家大人,白豪。”

季霄卻是先說起了白榮道:“雖然錦官城諸事其實怪不到白榮頭上,但在陛下眼裡,白榮已不堪用,就算我走了,恐怕也會另派其他人輔佐。”他把“輔佐”這兩個字說得極重,刑左自然能聽出其中之一,微微點頭道:“那我家大人呢?”

季霄笑道:“你家大人自然依然聖眷正隆,隻是他這次確實有些貪心了,想為白榮那麼個扶不上牆的爛泥貨色謀這個錦官城城主之位,殊不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的道理,在陛下心中大概也是有些不滿的。”

刑左抱拳道:“感謝季供奉真言相告,等我此番回去朱雀城,定為供奉您收集哪幾種天材地寶,當然,萬花丹也會有一顆。”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一些。”季霄笑了笑,望向澹台飛霽之前所站的位置冷淡道:“話也說清楚了,叫我不用管,那我還真不想跟在屁股後麵去多管閒事。”

他看向刑左道:“我馬上得回錦官城了,你一走,那蠢貨連事情的先後都拎不清了。”

刑左搖了搖頭不想去談論白榮,點頭道:“我會選擇避開他們。”

季霄微微一笑道:“聽說天狩的慕容星已經到朱雀城了,你家大人這個時候確實需要你,還得連累你眼疾未好便連夜趕路。”

刑左勉強一笑,他之所以會急著回去,便是因為時機成熟,天狩已經準備動萬花穀了。

……

……

月湧江南岸,青鬆羅列的一處隱蔽平灣上,柳月杉將最後一抔土壓平,站直了身子。

木青站在柳月杉身邊,緩緩道:“王夫人說這處地方,兩邊有青鬆羅列,向後麵的大森林自然延展,樹高林深可為青山,前麵又有平緩江水環繞,是一塊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木青他們過了月湧江之後,費了小半個時辰,才找到了這塊地方,如今隨著柳月杉將最後一抔土的壓實,此事已了。

柳月杉孤單地站在小小的墳塋前,心裡惘然空落,肢體無措生冷,雙手下意識地便一高一低環抱在胸前,她語氣空洞道:“這已經是小丫頭最好的歸宿了,如果公子和夫人,冇有孫大哥你們,她一定是跟著我一起死在城門前的荒地上,連一個好好睡覺的地方都冇有。”

王葉青收回瞭望向遠處高空朝著晴川關而去的視線,竹葉眉微卷,淡淡道:“親人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若冇大道登頂,證得長生不朽,誰的歸宿不是腳下的土地?死後能成為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也算與天地同在了。”

“這話淡淡傷懷也寄托在了自然雋永中了,王夫人的境界真高。”木青收回了看向王葉青的視線,向柳月杉靠攏,安慰道:“月杉姐,諸事還得往前看。以後你管理鋪子商號,肯定還有機會來往於朱雀城和錦官城之間,所以跟我一起走吧。”

柳月杉點了點頭,向木青認真地行了一禮道:“我這條命若還能在公子眼裡有所價值,變也是月杉的幸運了。我們走吧。”

木青無奈搖頭,看向一旁有些悶悶不樂的小武陵,踢了一腳道:“前麵的森林路況不明,等會兒你跟在月杉姐旁邊,我和孫大哥在前麵探路。”

他向一旁眾人說道:“就算天黑,我們今天也要走出前麵的森林,爭取明天中午能到晴川關,大家冇意見吧。”

鐵骨寨這些人對星垂大森林可是半點不陌生,大家差點就死在裡麵了,所以都是一致讚同了木青的意見。

澹台靜此時也恢複了蹦蹦跳跳的活力,跟在王修微旁邊說道:“修為姐姐,聽說晴川關峽穀的風景奇絕,到時候可要好好看看啊。”

與王葉青相比,王修微的性子本就單純許多,澹台靜天真可愛,極對她的胃口,此時輕聲道:“時間很夠的,我娘還要去鎮子上拜訪一位故人前輩,有大半天的時間,我給你的金葉子你自己收好就行,,應該夠用了。”

“姐姐,你人美心好,以後一定要來我家玩兒啊。”

“哼!小傢夥,你到現在都不肯說實話,我還怎麼找你玩?”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真是偷偷跑出來的,現在還冇玩夠,等玩夠了,我就把我家在哪裡跟你說。”

兩姝一大一小地跟在隊伍中進了森林,秀色相依,隊伍就在這樣漸漸活泛起來的氣氛中向著森林另一邊的晴川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