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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官城一行之後,刑左便對身為劍修的女子冇有半點好感。

此刻心存速戰速決之意,刑左再不給懷風花絲毫喘息的機會,雖然他每一次腳步交錯向前,看似足不沾地迅捷似疾風,但內裡其實都是屈膝弓步,力求每一步都用腳掌抓實地麵,保證能夠沉腰於雙肩再力達於手腕,所以他每落下一棍之前,必然已經在地麵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而他的棍法更是翻騰若遊龍,或是當頭砸下,有開始碎石之威,或是橫掃一圈,有千軍劈易之勢,他一直再前進,而懷風花隻能後退。

前十招懷風花還算應對得遊刃有餘,甚至還能瞅準空當給與絕妙還擊,可刑左這連綿棍法不講道理的地方慢慢顯露了出來,越往後,他棍上的力就會加重一分,懷風花在一次嘗試過以劍橫擋卻差點被擊潰氣機過後,便隻是以纏劍和繞劍為主,將鐵棍傾向自己的巨力引導向地麵。

所以此時兩人的周圍,不僅夜霧很疼不休,被棍頭捲起的泥屑亦是不少,金屬的撕拉聲聲連綿不絕,火星更是在夜霧中如流星一般崩散。

刑左冇有去計算這一進一退之間有多長的距離,自己又走過了多少步,但他明確地知道自己的氣機已經在體內經過了十七處隱蔽的竅穴,流轉加速了十七次!

這一連綿棍法名為十八趟蛟龍出海,如今已經走了十七躺,是時候結束了。

刑左右腳踏前一步,步伐姿勢與之前一般無二,胸膛卻是在右腳踏出去的同時猛然凹陷,體內氣機突破至第十八處竅穴後,流轉速度達到了極限,濃霧亦是在這一瞬間向身周倒卷而退。

懷風花心中一驚,暗道終於來曆,她能聽到對方氣機流轉牽引真氣奔騰好似龍吟,不再一味後退,右腳向後一步吐出,以腳後跟嵌進地麵,右手瞬間豎劍在前。

刑左雙手握棍,舉高過頭頂,再一棍頭抵住自己的腳後跟,輕輕地“呔”了一聲,這一棍出如滿月,起初的威勢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弱了幾分,卻在寒鐵鑄造的鐵棍高過頭頂,與刑左成一線時,聲勢猛變,竟是每向懷風花落下一寸,就加好比之前的一棍,等到離懷風花頭頂三尺處時,已經比之前所有招式的力道都還要重!

懷風花臉色蒼白,被傾瀉而出的氣機鎖定,一心想逃隻會死得更快,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灑在了劍身之上,顫抖地舉起左手併攏雙指左肩,作勢在劍身上由下往上一抹。

一股劍意竟是有新生茁壯之意,瞬間沖天而起,在刑左這棍落又近了半寸之前,真氣也是從懷風花體內肆虐而出,懷風花再也顧不上壓製體內立刻就要崩潰的氣機,隻求能夠擋下刑左蓄勢下的一棍。

“結束了。”十幾丈外的慕容星麵色平靜,眼睛裡有些淡淡的愜意。

“轟隆——”

如果把懷風花不惜氣機崩潰也要立起來的這一劍稱作朝天聳立的大樹,那刑左這神完氣足的一棍便是從天而降直落樹顛的巨龍。

肩頭血流不止,握劍的虎口也血肉模糊,懷風花眯著眼睛,緊閉著雙唇,鮮血從唇縫間溢了出來也毫不在意,雖然她的身子越發佝僂,但她依舊強撐著不願再後退半步,

今晚這般境況,不過是預想中最差的一種,又有什麼好害怕的,隻是可惜了自己的兩個徒弟,雖然性命無憂,但終歸少了自由……

懷風花雙眸時而明亮時而灰暗,宛如風中搖曳的燭火,刑左冷笑道:“這麼快就撐不住了?”

他這一刻隻有鬱氣稍結的難言痛快,冷哼一聲,氣機牽引真氣加速衝出手腕,隻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懷風花手中這把象征著萬花穀穀主身份的青木長劍斷了。

被沖天劍意包圍,青木劍太堅硬了,可惜過剛易折。

刑左眼裡有著修複道心的淡淡滿足,看來不是隨便一個女子劍修就能如那人一般,自己終究是遇到了高手罷了。

這一刻,他在葉韻手上失去的信心卻在懷風花手上找補回來了許多,勝負心一淡,本該一棍子順勢砸爛懷風花腦袋,記起了慕容隱的提醒,方向一偏,準備打碎這女人傲離的香肩。

“混蛋!”青木劍間斷之時,張芍藥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她不管不顧地就想往懷風花這邊撲來,耿劍手上的劍勢立刻一變,腳步在她身周交錯畫圓,竟是連綿透的劍招將她圍了起來。

也許是自知必敗將死的迴光返照?

兩人近在咫尺,刑左看著懷風花的明亮眼神,冇來由有些後悔自己不是砸爛的她的臉,她眼裡的謔意是怎麼回事?

“師傅不要!”張芍藥看到懷風花最後的起手動作,嚇得高聲阻止。

青木劍經,以“劍可參天”為根本大意,卻記錄了一式古怪劍招,張芍藥清楚記得上麵寫著:“蚍蜉撼樹,可敬不自量,而不自量,自是劍氣常青。”

當初她修習這一招時,懷風花曾說過這是燃燒自己精血而出的一劍,對敵時就算落入下風,不到必死之境千萬不要輕易嘗試。

“師傅,情況真的這麼糟糕了麼?”張芍藥心裡黯然。

而七八丈外,當懷風花雙手握住斷劍之時,刑左也開始有些異樣感覺,特彆是鮮血從懷風花手上倒鑄劍身時,他能感覺到一股超越靈生境界的劍道力量就在麵前凝聚。

這讓他異常不爽,特彆是腦子裡不自覺地就浮現出錦官城的一幕幕,直接讓他眉心隱隱作痛。

眨眼功夫而已,心思百轉,雖然怕麵前這個不知好歹的混賬女人以性命為代價弄出什麼花樣,但刑左深知自己這一棍正值巔峰氣盛,早已冇了收手的餘地。

他搶在懷風花劍成之前,又踏出了半步,緊咬舌根,氣機流轉彆開生麵,竟是“離譜”彆開生麵地強行多流轉了半圈,本已經積累到巔峰的一棍,竟然在落向懷風花肩頭前又加快了半分,趕在了懷風花這不自量的一劍前,就要落在實處。

這一刻,懷風花眼底隻有淺淡的遺憾,高手對拚,若不是點到為止的切磋,真要落到生死相向上來,無非就是看誰的底牌更多,誰有更能拚命。

可惜就算是開啟了靈霧陣,她依然小覷了慕容星這人的縝密心思。

結束了,這是在場眾人心裡泛起的念頭。

慕容修明單手攀在凸起的石塊上,另一隻手規矩地環抱著寧初的纖腰,他看著突然停頓下來的漁夫,馬上問道:“結束了?寧師姐的師傅如何了?”

說完後,他還帶著點討好與無奈地看向正冷冰冰看著自己的寧初。

寧初比漁夫預料的都要早一點醒來,醒來後發現自己真氣被封,她竟然一言未發開始沉默起來,遠比單純的張芍藥知道世事複雜人心險惡的她,甚至忍受了放在腰間的那隻手,在慕容修明此時出聲後也不再一味沉默,冷淡道:“你們既然想要控製我,讓我聽你們的,就必須保證我師父和師妹的安全。”

雷典冷哼一聲,讓他一個**十歲的老頭子上山下山,還要進什麼靈霧陣,他心裡可一點也不舒暢,這小妮子現在還講個狗屁的條件。

他看向視線一直在移動的漁夫,跟著那個方向看了一遍,鬱悶道:“是不是結束了?有什麼情況就快說,你漁夫真就成愚夫了?”

漁夫眉頭微皺,攀在石頭上的五指一鬆便往下墜落了幾丈的高度,雷典一臉恚怒地跟著他的速度,等目光再次投向漁夫後,漁夫好像才反應過來,開口說道:“還冇有結束,情況有變,我以為來了一條小魚,結果小魚短短時間搖身一變成了條大魚。”

“大魚?”慕容修明狹長的雙眉微挑。

“氣機攀升的氣勢,已經是一品無疑。”

雷典神色一沉,看了眼同樣有些疑惑的寧初,“你們萬花穀看來結了不少善緣啊。”

就在山壁上幾人各有所思,加快在霧中的下落時,營地之中,本以為已經結束地慕容星第一時間望向了某個方向。

下一刻,場中眾人都注意到了,在離刑左不足七丈距離的位置,原本是一座軍帳,此時軍帳的視野死角裡,有一抹影子動了!

慕容隱雙眼微眯,此人躲在暗處,離他這麼近,之前卻冇發現此人的動靜,隱匿能力倒是不弱,確實是一個意外。

不過很快,慕容星的目光就從驚訝變成了平靜。

雖然一身雄渾真氣用不出來導致實力下降嚴重,但這絲毫不影響慕容星的靈覺眼界,這人的身法出自隱穀,但就目前來看,隻是三品修為而已。如果這人依舊如此魯莽地直接衝向刑左,就妄圖救下懷風花,無非是主動為刑左棍下添一條亡魂而已。

此時場中的焦點,刑左顯然也注意到了斜刺裡的來人,他的動作本能地瞬間一窒,卻在下一瞬滿臉恚怒,一個三品的無知小兒,衝來送死也不找個好時間!

刑左眯著雙眼,他能成為白豪的左膀右臂可不是什麼單純無腦的莽夫,再三確定之下,雖然心神耗費不輕,也在動作一窒過後得出了先落棍也來得及的計較。

罡風撕裂衣襟再撕裂肩頭血肉,鐵棍棍頭在刑左的猙獰注視下離懷風花肩頭連三寸的空隙都眼看消失,似乎下一刻便是骨斷筋折的鮮豔畫麵。

刑左的左肋卻突兀一痛,如同生吞炭火入腹,緊接著他發現自己的視野也在不受控製地拔高,感受著那股在身體裡肆虐的久違劍意,他發出了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