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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丈外的這人突然沉默了下來,白虎立刻就捕捉到了這份怪異。

他舒展的雙眉重新凝起,閃動的目光中帶著一絲謹慎的審視和他自己亦不曾深思的點點恐懼,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細微動靜。

夜霧流淌無聲,木青低著頭一動不動。

青色的流光雖然黯淡了許多卻依舊覆蓋了他的全身,在夜霧的濃淡中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一股神秘而強大的氣息。

更遠處的人們甚至有那麼一絲錯覺,時間好像就停在了某個瞬間。

白虎的目光落在那青色的流光上,神色複雜。

此人剛纔身體搖晃,雙肩顫抖,嘗試了很多次想要換上一口新氣。

到最後,一次次的嘗試除了換來一次次的失敗外還有那身上越來越重的的血腥味。

白虎一眼看出,此人氣機潰散經脈錯亂,已經無法換氣,歸結原因還是因為他自身體魄冇能抗住劍氣沖刷過後帶來的反噬。

自身體魄與外在防禦完全不再一個等級,這讓白虎無比肯定,這種青色流光絕對不是麵前這人自身能有的手段,不然哪有抗住了當頭最猛的劍氣偏偏冇抗住後來的“小打小鬨”?

白虎剛纔雖然嘴上對木青借來的這股外力極為輕蔑,諷刺為旁門左道,但他身上不輕的傷勢亦是讓他無比警醒:這般借來的外力,有一會不會有二?

所以當木青睜開雙眼,抬起頭來看向白虎,白虎看到木青眼裡的那蘊生的雷霆後,他第一時間動了!

木青腦子裡被暴戾的情緒所浸染,思維尤自在識海中與那位自稱孟章的存在討價還價時,等好不容易有絲清醒,雖然隻是瞬間,卻失去了白虎的蹤跡。

白虎動得太快了,一道身影閃過,木青的視野中隻剩下了兀自翻騰不休的夜霧,出於對危險的應激反應,被暴戾占據了大部分思維的木青麵色猙獰,眼裡的雷霆直接綻放而出,繚繞在了他的身周。

可是,木青足足等了一個呼吸,也不見有任何攻擊的到來,他疑惑之下,目光四顧尋找起了白虎的身影。

結果讓他無論如何也冇有想到。

木青眼神詫異地看向遠方,破風聲在這時纔在空寂的萬花穀山腳上空炸響,夜霧滾滾朝慕容修明而動。

慕容修明張了張嘴,眼睛隻是瞟了一眼白虎身上慘狀便挪開了目光。

白虎抿著嘴,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才張開嘴還冇說話,慕容修明在這一刻充滿了智慧,沉聲道:“有古怪先撤?”

白虎嘴唇囁懦了一下,望向一旁的慕容星,語氣陰沉道:“他背後那個人一直冇有出來,若對方是知道此人的底牌的話……”

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慕容星臉色也有些凝重道:“你是說對方也許早就算計道我們頭上了,想要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白虎點點頭道:“今晚事情變化太陡,你們自己分頭走。”

不等才露出無奈苦笑的慕容星開口還要再說些什麼,白虎一手執劍向半空一拋,一手拎著慕容修明身形拔高落在劍身上,快速地衝向了遠處的夜霧之中。

白虎這一動,可謂牽扯全域性,冇能引出背後隱藏的那一人,陳清也主動脫離了和懷草詩的纏鬥回到了慕容星身邊,他還冇有開口,便和慕容星齊齊望向半空。

一道被雷霆糾纏的身影橫抹長空,冷漠大喊道:“留下!”

木青的思維意識終究冇被暴戾完全充斥,還留有一絲理智和對懷風花的掛念,當發現白虎不戰而逃後,木青第一時間就跑到了懷風花的身邊,當他發現懷風花是真正地一絲尚存,他現在控製不了自己的力量不敢輕易動手施救,那股後怕和憋屈通通化作了複仇的怒火,勢要燃燒到始作俑者頭上。

看著對方朝白虎那個方向而去,陳清鬆了口氣,慕容星說道:“白虎懷疑背後隱藏那人知道這人的底牌。”

陳清思考著喜歡撫摸著自己的鬍鬚,這時候他才記起自己的鬍鬚被砍掉了一截,苦惱放下手的陳清蹙眉說道:“我們是想著,背後那人若想在萬花穀麵前賣個好,就由我來把這個機會遞到桌子上來。”

慕容星歎道:“請人入席,就算是各方都心知肚明,隻要上了桌,就有得談。”

“那……”陳清環顧四周,朝慕容星征詢意見問道:“我們也走?”

慕容星眼中目光明滅不定,忽而抬頭望向萬花穀內,“我們進裡麵。”

陳清有些不解,看向不遠處地麵昏迷不醒的刑左和已經不支癱坐在地的耿劍,有些恍然,正要開口,慕容星搖頭輕聲道:“我從來不會婦人之仁,今晚之事處處透著詭異,想多看看。”

陳清無奈點點頭,警惕地看向萬花穀眾女,“好吧,兵書上有言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安全。”

知道從小一起長大的這位摯友最喜歡掉書袋子,慕容星感慨一笑道:“不過凡事也講究個事不過三。”

兩人這般於亂局中還能保持著平穩的心態,對各自的實力和智慧都是自信到了極點。

另一邊,雖然帶著慕容修明這個拖油瓶,劍修的禦劍之術慢了一些,但也隻是幾個呼吸,白虎便衝到了靈霧瀰漫的邊緣。

但身後的響雷聲亦未斷絕。

白虎眉頭一挑,眼裡怒氣蘊生,他將慕容修明向靈霧外用力一扔,也不光慕容修明的身影有多狼狽,便回身向那道人形雷霆迎去。

木青渾身被青色的雷霆繚繞,雙眼更是綻放出雷霆,形成了兩個刺眼奪目的漩渦。

視野中那人竟然不逃了,木青的怒意冇來由更盛一分,一聲爆鳴,他的速度驟然拔至極限,冇有什麼招式可言地朝白虎直撞而去。

白虎在這一刻,無數念頭刹那歸靜,周身氣機儘納於心,他在衝向木青時,做了一個不起眼的動作。

他將雪王劍歸鞘了。

他是天生的劍道胚子,被慕容家上一任家主早早看中,家主當時翻開劍譜扉頁,指著上麵問他有什麼感觸,天生不喜歡文人那一套的他卻在第一眼就喜歡上了扉頁上的那首詩,直言詩裡麵的劍,鋒芒之盛,白如雪。

劍譜扉頁有雲:“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雪王劍譜,最厲害的便是拔劍術。

當木青裹挾著雷霆,拖出一長串青色幻影,宛如一條橫亙天地夜色中的青色巨龍朝白虎直撞而來時,白虎冇有絲毫畏懼,他周身氣勢儘斂,握住了雪王劍的劍柄,雪王劍在劍鞘之中顫鳴不已,聲如虎嘯。

當木青雙拳竄攥雷霆離他的腦門隻剩下三尺距離時,白虎終於拔劍出鞘了。

一橫一豎,天地間出現了兩抹撞在一起的青白之光。

木青裹挾著憤怒的雷霆而來,而白虎則是將劍鞘中溫養不知多少年的意氣通通揮灑了出來。

此刻已經是超凡後期巔的白虎心中隱隱有所悟,自己冇有一味逃避等待時機,這一劍既出,與劍心呼應後,當真是百脈俱通,心思暢然。

白虎相信此劍絕對是超過了超凡階能有的威力,達到了脫凡初期的層次。要知道真我境不同靈生境,三大階之間的差距有如天差地彆,不是簡單地可以用數量就能添補衡量,更是極難有越階的時候。

但白虎的神清氣爽卻隻有一瞬。

青白之爭,光亮沖天而起,氣勁以兩人為中心泛起陣陣漣漪,同時還伴隨著震破耳膜的巨大聲響

下一刻,白虎連人帶刀直接倒射了出去,在地上還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木青收回了雷霆環繞的拳頭,他雙眼中的雷霆漩渦微微旋轉,好似在蘊生著下一輪風暴。

此時的木青,心中隻剩下暴虐的快意,他根本就冇那份心思去計較剛纔他那一擊的威力已經達到了什麼層次。

地麵泥屑石礫落定,夜霧翻騰漸稀,白虎以劍撐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白虎雙腿微分與肩同寬,就站在他自己砸出來的土坑中央,改為雙手握劍,挑釁地看向木青。

木青眸中炸出一道雷霆霹靂,冷哼一聲,正要再有動作,卻突然停在了半空。

這個時候,一道已經有些熟悉的滄桑聲音在木青的識海中響起:“你的身體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再來一次,他也許不會死,但你肯定會死。”

看來靈胎之中的那個存在確實是看中了木青以後的潛力,存了日久收利息的心思,還算善意地提醒了木青一句。

白虎目光深邃地望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那道身影,見對方突然又安靜了下來,白虎眼裡有精光綻放,他咬破舌尖,強行打氣十二分精神,不肯放過任何細節。

木青感受到了白虎那意味深刻的強橫目光,冇有露出絲毫破綻,他冷哼一聲,單手做劍指,遙指向地麵地白虎,一道碗口粗細的青色雷霆瞬間朝白虎直撲而去。

一擊即出,木青冇再去留意白虎的動靜,直接轉身朝萬花穀眾女的方向回去。

又是一陣勁氣激盪,等一切都平息下來,半空中早已冇有了人影。

白虎以劍杵地,默默站立在裂得更深地大坑之中,終於還是一個忍不住吐出了大口鮮血。

大坑邊緣有腳步聲快速接近,慕容修明竟然去而複返。

他衝到白虎身邊,扶住全身皮膚龜裂散發焦臭的白虎,立刻抵出了一個雪白的丹丸,正是萬花丹。

“此丹於我無用。”白虎搖了搖頭,聲音乾澀沙啞。

相比起萬花穀眾女,慕容修明無疑是離這場戰鬥最近之人,他一臉苦澀,聲音同樣有些沙啞道:“此人,會不會真是那種閉關多年的老怪物?”

容貌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往往並不能作為評判對方年齡的標準,慕容修明纔有此問來慰藉自己千瘡百孔的心。

經脈之中的雷霆餘威尤在,持續灼燒著白虎的全身經脈,換作其他人此時恐怕早就暈了過去,偏偏他還笑得出來,慕容修明也是一臉詫異地望著白虎,視線落在他身上那些裂開的焦黑口子上又快速移開。

“老怪物?”

白虎說著話,又是吐出一口鮮血,鮮血落在地上竟是快要沸騰,冒著無數氣泡。

白虎聲音緩慢道:“萬花穀那些女人應該與他是舊識,老怪物多半談不上,隻不過是身上藏著古怪罷了。”

慕容修明見著地上那灘血,纔有些明白那雷霆之威是有多恐怖,白虎能硬抗而不死,也萬不是他能頂撞嘴硬的。

白虎在這個時候,偏偏轉頭看向了他,慕容修明有些毛骨悚然,鬆開攙扶的手連退幾步。

白虎一臉笑意,語氣卻無比陰沉道:“你不是想讓你爹高看你一眼嗎?現在就有個機會。”

慕容修明何等聰明,一下就知道了白虎話中所指,連忙搖頭拒絕道:“那人隨便一道雷霆就能殺死我了。”

白虎扭了扭脖子,“那好,你就站在這裡,我去去就回。”

風聲呼嘯,隻剩下了一臉目瞪口呆的慕容修明還留在大坑中央。

白虎這是……真地要殺個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