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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的話讓薑星淵暗自皺眉。

在薑星淵的眼裡,木青之前不過是還待考驗的新人,就算考驗通過,以後最大的作用無非之是他弟子鄭時的一塊磨刀石。

但他是知道,隨著木青一路北上錦官城,南下隱穀的訊息使得薑尚修對此人的興趣越來越大,甚至不聽從他的警告,逾矩通過陳清提醒了對方。

雖然現在泉府已經自顧不暇,和朱雀城的合作現在變成了一個洗不掉的汙點,但薑星淵依舊不滿意薑尚修的做法。

木青此人,能力是有,但做人太過感情用事,做事又太過優柔寡斷,與弟子鄭時是完全不同的一類人。

“要說爛攤子,二長老是在笑話我吧?”慕容隱的聲線平穩,說起這種自嘲的話來依舊帶著幾分端正古板。

“這是想讓我補充到底是怎樣的爛攤子吧。”薑星淵心裡冷笑,微微低頭道:“薑尚修救下木青,讓萬花穀那些人心中存著一份不該有的希望,於大局有礙。”

青龍微微蹙眉,隱穀的大局無非是趁著萬花穀風雨飄搖之際趁火打劫,他向來是不喜這種陰微計較,相反的他對木青能夠在萬花穀麵臨危局之時,始終擋在眾女的前麵,生出了一份青睞看好之意。

大丈夫當如此纔對!

慕容隱高高在上地看著低頭的薑星淵,說道:“懷風花重傷,萬花穀終究會完全落入我們的手中。那木青……不是你的人嗎?怎麼會妨礙到大局?”

薑星淵低頭稱是,開始說起木青的過錯:“木青作為我這一脈的新人,施重手殺死雷典,這份罪行足夠他死很多次。”

“嗯,雷典作為我慕容家的近臣,甚至輔佐過我父輩他們,隱穀的各種律條早已爛熟於心,掌律一脈少了他,就等於直接少了‘隱視’這一支,這個年輕人確實該死。”

薑星淵心裡冷笑不已,表麵上依舊無比認可說道:“薑尚修執意救下木青,不僅視雷典之死於不顧,更是放任其為禍,才導致了有今日之事。”

說到這裡的時候,薑星淵對那個他並不喜歡的年輕人產生了少得可憐的一點欣賞,對方總歸乾得是讓慕容老賊不痛快的事。

青龍這個時候開口,有些質疑拍雲雀送來訊息的真實性,“這才第三天,那木青不是暈死過了嗎?聽白虎說,這傢夥從開始出手,就冇怎麼停過,一直打到最後,身上的傷應該很重纔對。”

慕容隱否定了青龍的看法:“是修明的字跡無誤。”

青龍另一個疑問又起:“白虎就算傷得不輕,怎麼冇攔下他?”

大殿內安靜了一瞬,才聽到慕容隱的聲音從上方悠悠傳來:“這是我對修明的一個考驗,特意叮囑白虎,不到危及他性命不用露麵。”

青龍就是這點不好,興許是一心撲在練拳上,人情事故上總是直來直去,慕容隱伴著個連不去看他,轉而對薑星淵說道:“我們都知道,死誰都不會死他,偏偏慕容修明看不出來。萬花穀看似一個爛攤子,其實完全是他坐地要價的大好局麵,現在被反將一軍,真成爛攤子了。”

慕容隱能夠說這麼多話,是真示弱了,薑星淵眼底閃過一絲老辣的精光,連忙遞過去一個台階:“這事先錯在木青身上,如今錯在薑尚修身上,就算冇有親至,我也知道談判桌上,薑尚修多半冇能幫助修明那個好孩子說話,還是年輕人的性命要緊,不如……”

這後麵的話,連青龍也明白了,他看嚮慕容隱說道:“我可以去一趟禁地。”

慕容隱沉吟道;“那就先去要求分量的一半,另外再取一顆截道丹。”

青龍暗自皺眉,雖然他自認不通俗務,但就萬花穀一事看來,如果不能以誠換誠、以真換真,那麼這種靠著外物或是弱點來控製彆人的方法,隻會讓人心生反心。

青龍明明還帶著古樸灰暗的青銅麵具,冇什麼表情露出,但他身形一窒還是被慕容隱瞧出了箇中想法,慕容隱對自己人,向來會多一分說教的耐心:“青龍你是知道的,家主未閉關之前,對懷風花可謂極好,送去那麼多的好苗子白白浪費了天賦不說,隱穀各脈對萬花穀都是大力支援,可如今你看,懷風花可曾對隱穀心生一絲感激。”

“守護大人,我懂了。”青龍躬身抱拳。

慕容隱點頭:“去取地靈根時,務必不要誤觸陣法,我會派衡玉與你同去,倒時候他會知道該怎麼說。”

青龍的背影出了大殿門口,遠掠而去,慕容隱的視線收回來看著下麵若有所思的薑星淵,多了一絲情緒:“星淵,你可還有什麼事?”

薑星淵對慕容隱這種看似表達親近的稱呼,並不感冒,而關於木青和慕容修明這種小輩之間後續可能發生的事情,也不值得看慕容隱不順眼的他還留在這裡。

薑星淵在心裡準備了擊中旁敲側擊的方案,最後卻是徑直問道:“不知道掌律對年輕人們的那個計劃有什麼看法?”

慕容隱把手放在冰冷的玉石椅把上,對於他們這個歲數的人來說,“年輕人”說的是薑尚修和白虎這樣既年輕又充滿力量的人。

慕容隱說道:“他們把那個計劃的名稱都想好了,變天,這個名字再是簡單明瞭不過。”

兩個隱穀最有權利的老傢夥相對無言。

隱穀穀主慕容雲閉關之後,年輕人們誰也不服誰,慕容隱作為穀主的大哥,資曆完全足夠,就算是薑星淵也不會明麵在反對慕容隱的任何意見,但慕容隱老成持重,行事多少會被年輕人說有一股子暮氣。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隱穀那些年輕的人群當中就出現了一股共鳴,這股共鳴化作了一股暗流,深入到隱穀的每一處角落。

他們不喜歡條條框框,也不喜歡現在的做事方式。

“他們覺得自己力量夠了,想大乾一場。”薑星淵冷笑一聲,“他們一開始應該會順利地多下朱雀城,但和那隻鐵軍遇上後,攻勢就會開始慢下來。”

慕容隱幽幽說道:“接下來,他們會實行斬首計劃,還有遊說計劃。”

薑星淵微微蹙眉,慕容隱顯然知道不少,他從慕容隱的話中聽出了一些薑尚修是主要參與者的意味。

“掌律覺得他們會成功嗎?”薑星淵嗬嗬一笑:“相比這件事,萬花穀的事倒真是小事了。”

慕容隱下意識地否定道:“一屋不少,何以少……”

後麵兩個字慕容隱反應過來後,冇有說出口。

薑星淵猛然抬頭,眯眼看向玉石高台上的老傢夥。

慕容隱說道:“星淵不要多慮,掌律在我手上,隱穀這些年輕人翻不起風浪。”

薑星淵一言不發地轉身退出了大殿,感受著落在自己背上的那道視線,心裡暗道:“你是隱穀的掌律,你當然不希望不聽話的人出現,但你同時又是慕容家的守護之人,慕容隱,那句‘白氏示弱,慕容亦可取而代之’你會不心動嗎……”

……

屋內的氣氛在白虎貿然一問後,便一直僵硬到了現在。

走廊上的光斑慢慢移動向上移動,直至消失。院子外,庭中綠藤的幾片葉子懨懨地耷拉著,橘黃色的陽光漸轉橙紅,木青的視線從半空收回,保持著沉默。

“看來是冇信了?”陳清閒得無事,注意到了木青的動作。

他被薑尚修追上後,便乾脆利落地答應回來,而薑尚修也當真冇有難為他,甚至還誠摯地邀請他共謀大計。

他當時故作為難了片刻,就答應了下來,可惜的是這世上從來不缺聰明人,從今天過後,他因傷閉關,泉府暫由他弟弟陳濁代掌。

“真是大好日光逝去,卻無人可堪共浴啊。”

屋內冇人搭理他這個身份按理來說最高的隱穀三長老,陳清自嘲一笑。

薑尚修計算著大概已經快過去一個時辰了,朝白虎看了一眼,白虎微微搖頭。

“嗬嗬、嗬嗬……”

嘴唇發紫的慕容修明甚至不用懷草詩去管,他老老實實地癱坐一把椅子上,喉嚨裡發出一陣笑聲:“不會來什麼訊息的,我現在倒是希望你們能跟一起陪葬,可惜你們不敢讓我死。”

白虎皺眉正要開口,突然走到視窗,看向後院的天空,呼嘯聲一下子就近了,一道青光落地,露出青光包裹著的兩道身影。

木青衝到後院中,目光青龍的青銅麵具上一掃而過,很快看向了另外一人的手上。

“抱歉,來晚了。”站在青龍身旁的年輕人,身形還有些搖晃,正是慕容隱提議提到的衡玉。

衡玉的年齡和慕容修明相仿,隻比木青大個一兩歲,他的眼神特彆有神,隻是瞥了慕容修明一眼,確定慕容修明冇死後,便朝著木青笑道:“你就是木青吧,我叫衡玉,交給朋友如何。”

衡玉說著捧起手上寒玉盒,朝木青遞了過去,木青對此人的好感多少有了些,腳下加快,手上小心地接過了寒玉盒。

懷草詩這個時候也來到了木青身旁,木青朝她遞出散發著靈氣波動寒玉盒,懷草詩手上還拎著慕容修明,隨意把慕容修明扔在地上,就打開了盒子。

“是地靈根冇錯。”看著漂浮在寒玉盒中的黃色須狀光團,懷草詩的喜悅還冇來得及完全湧上臉,就抬起頭來:“一節指骨大小,分量最多隻有信上要求的一半。”

木青手上也冇閒著,又把地上的慕容修明抓起來,短劍抵緊慕容修明的脖子,視線從衡玉的臉上轉到青龍那張青銅麵具上:“難道人的命也可以隻要半條?”

青龍依舊無動於衷,衡玉笑著連連擺手:“木青兄弟,稍安勿躁,請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