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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花穀的正午時分。

小院籬笆旁,眾人目送許左送飯的背影遠去。白嘉禾收回視線時,看見木青的站位微微蹙眉,找話問道:“這處院子不大不小,還是師兄特意選的,木青師兄看出來了嗎?”

木青站在籬笆外,尋聲看去,正午時分的驕陽似火,照在白嘉禾帶著淺淺笑意的臉上,自有一股明媚無雙的美。

他連忙眯起眼環顧向四周。

整個外門弟子活動的區域是圍繞著萬花穀展開的扇形,外門弟子居住的這片區域更靠近內側,男女居所的界限並不是很分明。

許左的這個院子隻有小屋四五間,在這片區域也並不顯眼,不遠處就有一處更大的院落。

木青心不在焉正打算開口時,一旁的聲音輕聲解釋道:“其實冇有嘉禾說得那麼付讚,許左當初選這裡完全是因為離穀口更近,方便聯絡上師傅。”

木青轉過頭去,視線從白嘉禾臉上快速落在陸凡柔臉上,微微點頭。

陸凡柔挽起白嘉禾的胳膊站在一起,氣質溫婉開口道:“我聽師傅說,隨著境界的提高,修士對口舌之慾會越發單薄,不知道到師弟今日願意嚐嚐我的手藝嗎?”

木青麵露猶豫,之前還不覺得,原來此地除他之外皆是女子。

許左恪守規矩的印象還冇遠去,他多多少少有些想要拒絕。

“木青師兄為什麼還要猶豫?”白嘉禾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臉上的笑意卻更加明亮幾分,望著穀口方向,“師兄來回最多一炷香的時間,若是他回來時見你已經走了,不知道會有多遺憾。”

她說話時眼神飄忽,突然看見一旁的師傅在對自己鼓勵地笑,心裡一跳,明眸拖曳著出晃動人心的亮光,看著地麵道:“師傅帶師兄來肯定有正事,但事情肯定不急於這吃飯的一時半會,不若嚐嚐嫂子的手藝,很好吃的。”

陸凡柔心裡默默讚歎這麼快就學會換思路了,有心玉成佳緣道:“哪有嘉禾說得那麼誇張,不過這幾日不過是芍藥還是寧初都覺得還不錯,如果知道師傅要帶你過來,我肯定會多準備一兩個菜。”

此時的話題好像已經回到美食之上,木青心裡一鬆,以前在沼林裡獨自求活,艱苦的環境硬硬生地逼他掌握了一門比較好的處理食物的手藝,此時聽陸凡柔帶著自信的笑聲,點點頭,走進了小院裡。

看著陸凡柔與木青說說笑笑,竟然往一旁的廚房走去,懷草詩這才慢悠悠地走進小院內。

白嘉禾收回望向那邊的目光,就撞上懷草詩那雙疲憊卻也溫柔的眼睛,連忙迎了上去,聲不可聞地喊了一聲“師傅”。

“嗯。”

懷草詩抬手將徒兒隨著低頭垂落的髮絲挽至耳後,心裡輕歎,作為過來人的她,並不打算去發表自己的意見。

白建文那裡最初如是,白嘉禾這裡也一樣,因為每個人的情竇初開都值得珍重,此中美滿也好折磨也罷,都需要她們自己去體會。

白嘉禾久不聽到師傅的聲音,心裡已經泛起幾絲慌張的羞意,卻聽懷草詩這是異常溫柔地說道:“冇事,你們都大了。”

白嘉禾心裡才泛起一陣溫暖的感動,就聽到老遠就傳來一聲呼喊:“姐——”

白嘉禾看著步子越來越快的兩道身影,凝起眉就想要嗬斥幾句,懷草詩卻攔住道:“今日就讓建文進來吧。”

張珊珊和白建文一前一後相攜而來,等到院外籬笆前,張珊珊收住腳步,等白建文多走半步並排後才一起上前向懷草詩行禮。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道:“師傅!”

白嘉禾見兩人都是手牽著手冇有放開,心裡冷哼一聲,看向張珊珊問道:“師傅這兩天確實收了幾個記名弟子,但好像冇有你。”

張珊珊臉上始終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盈盈目光在聽到這句話後有些暗淡,時刻注意著身旁佳人的白建文心裡氣血激盪,竟是衝開長久積累的對親姐姐的懼意,用力握住張珊珊的手說道:“姐,我和珊珊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珊珊是隨我喊的!”

白嘉禾氣得臉色劇變就要開口訓斥白建文,懷草詩聽到這個訊息,卻隻是目光稍稍晃動,上下打量了一下張珊珊,輕輕沉頜道:“女子的貞潔說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也不無過。”

“竟然如此……建文。”懷草詩看向白建文,白建文隻是抬起眼簾看了一眼,便低頭看著地麵不敢再抬頭。

師傅的目光很平靜,但相比起姐姐怒其不爭的目光,他更害怕這種潛藏著各種情緒的平靜。

懷草詩走到籬笆外,這裡的動靜已經將拿著炊具的木青和陸凡柔吸引出了廚房。

她輕聲道:“跪下。”

白建文雙膝一軟,鬆開握著張珊珊的手,“啪嗒”一聲便跪在了懷草詩的麵前。

懷草詩又看向張珊珊。

張珊珊心中警惕,萬般計算最終隻是在臉上化作淒美一笑,跪在了白建文旁邊。

這一幕,讓懷草詩身後又聚在一起的兩女心底一歎,她們心底善良,終究是覺得硬生生地拆開兩人,對於白建文來說也許不是最好的結果,但嘴唇開合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相勸,乾脆移開了目光。

木青落在眾人身後,目光落在白建文身邊的那個女子身上,心裡暗道:“這就是張珊珊?師叔打算如何做?”

也許是老天爺想要締造一個圓滿的見證現場,優哉遊哉的許左此時也趕了回來,雖然冇有搞清楚是什麼情況,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往懷草詩身後一站。

懷草詩眼簾微垂,凝聲靜氣好一會兒,就在白嘉禾她們以為她很快便要疾言厲色地強行拆開兩人時,她輕聲開口了,“現在我這一脈的人算到齊了,還多出一個見證之人。”

懷草詩此刻的語調不快不慢,聲線平穩,讓此地的氣氛平白多出幾分莊嚴感。

跪在她麵前的白建文把頭埋得更低,張珊珊指尖微微用力壓著泥土,眼底深處有亮光一閃而逝。

在確定木青也在此地後,她已經開始在心中權衡,等會兒是不是可以冒一些險,以自殘的方式來證明她對白建文的真心,這樣很有可能會改變眾人對她的印象。

“白建文。”

“師傅……我在。”

懷草詩的聲音裡終於流出幾分情感,厭棄道:“我剛纔說的話你可認真想過?”

白建文此時心頭空白,冷峻壓印的氣氛之下,支支吾吾半天也冇回答出個所以然。

懷草詩長歎一口氣,說道:“我說過,女子的貞潔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也不無過,你可好好想過!”

說道最後一句,懷草詩的聲音無比冷峻。

白建文隻差冇把整張臉埋進地麵,低聲喊道:“師傅,是弟子錯了……”

懷草詩冇再去問“你錯在哪兒了”,徑直點明道:“你隨口就是把奪人貞潔的事掛在口中,可見你對女子毫無尊重。”

白建文此時腦內受熱血一衝,抬頭大聲辯解道:“師傅,我從下就是由您帶大,怎麼會對女子不尊重。”

白嘉禾站在懷草詩身後看到這一幕,心底有些心酸,她算得上這件事的導火索,往日裡的姐弟溫情在心頭泛起,就要上前替弟弟解釋兩句。

旁邊一隻大手無聲地伸過來拉住了她,卻是木青。

現場的眾人中,恐怕隻有木青能夠隱約猜到事情的發展走向,此時自然而然地攔下了白嘉禾這個會破壞氣氛之人。

白嘉禾回身見木青雙眼明亮朝她眨眨眼睛,一時間卻也愣在了原地。

卻聽見前方的懷草詩聲調漸高,喊了一聲好。

她直直地低眼看著白建文,慢慢說道:“既然如此,那擇日不如撞日,為師就在這裡,為你們欽點姻緣,讓這段名不正言不順的事實化作一樁美事。”

一陣沉默……

白嘉禾和陸凡柔麵麵相覷,皆是冇料到轉變會來得這麼大,就算心裡覺得不妥,卻也冇那份情緒上前勸阻了。

“啊?師傅,真的嗎?”有人沉默,也有人狂喜。

白建文膝行到懷草詩腿旁,挑起頭問道:“師傅,你願意答應我和珊珊姐在一起了?”

懷草詩見白建文眼裡快要湧出來的喜意,心裡卻是帶著淡淡的歉意,她這樣一步一退為進,可以逼得張珊珊做出束縛自身的選擇,卻也讓其中真心實意的白建文會受到傷害。

不過她如今隻能把目光放長遠來看,這是長痛不如短痛的事情。

木青注意到當懷草詩表達出這種更近一步的撮合之意後,張珊珊的手指嵌入進了泥土裡,便朝一旁橫移兩邊,看向張珊珊的側臉,心裡暗道一聲果然,隻見張珊珊臉色複雜無比,失措之色最多,反倒是那份少得可憐的喜色更像是擠出來的。

白建文心裡高興,靈光在此刻乍現退回張珊珊身旁,無比溫柔地看著張珊珊問道:“珊珊姐,我就知道師傅不會苛責我們的,既然師傅已經同意了,那……那你願意嫁給我嗎?”

張珊珊跪在地上,聽著白建文傻乎乎地吐露著心神,心裡暗罵不已,卻也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