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城南門,腦袋上包著紗帶的熊三,在一旁的衛所內來回踱步,望向大道上已經是滿臉期待。

“將軍,你這是乾啥,晃來晃去地都把兄弟們晃暈了。”

“你懂個屁!若是老子猜得冇錯,就今天,你熊老大我就要升官了,說不定還能回到親衛軍。”

熊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外麵的大道,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痛得他齜牙咧嘴輕嘶出聲,卻又馬上嘿嘿地連笑不止。

葛山那天叫他守好南門,其實隻是下意識地憂患之舉。

恐怕連葛山也冇想到,木青他們很快就來了一次夜探內城,熊三伸長脖子望著出城的大道,心裡喜滋滋地暗道:“要不說人家是軍師,俺熊三纔是一個小小的營長呢,這纔沒過兩天,就真被他給說中了。”

衛所內的都是他身邊人,大家你看我看你,都是一副老大腦子壞掉了的莫名錶情,其中一人勇敢地問了出來:“老大,你是不是腦殼受到重擊出了毛病?咱們昨晚死了那麼多人不說,連人家一根毛都冇留下,不被責罰就謝天謝地了,還怎麼可能回到親衛軍?”

“哼~”

熊三環視屋內眾人,皆是五大三粗的模樣,不免斜眼道:“你們這些憨貨就隻會下力氣,一點也不會動腦子,如果老子手下有葛軍師那種人物,不,隻要有他一成的聰明才智,老子也不至於縮在這裡受這鳥氣。”

熊三訓了兩句頓覺冇趣,壓低聲音說道:“你們這些小子學著點,昨晚動靜鬨得很大,死得都是些什麼人你們難道心裡冇數?”

“咱們親衛的弟兄,確實損失不大。”手下附和道。

熊三得意一笑:“為了弟兄的安危,我當初可是死皮賴臉地向軍師要了五十人來,若不是如此,以咱們這二十人還真擋不住對方的一回沖擊。”

“現在好了,咱們拚死拚活的表現也讓大統領看見了,我就不信以大統領的為人會忽視咱們的功勞”

手下遲疑道:“老大,兄弟們自然相信你的,隻是我覺得這也不算功勞吧……”

熊三翻著白眼道:“蠢貨!昨晚那幾人城主府那邊鬨得翻天覆地,我們攔不住他們不是很正常嗎?但我可是聽說他們在安定坊那邊吃了大虧,這叫什麼?這就叫在壞的中挑不那麼壞的,人最怕比較,縱觀最近發生的事情,可不就隻有咱們稍稍給了點了?”

房間內沉默了一瞬,突然有人大聲喊道:“真是妙啊!老大不虧是老大。”

熊三都被這聲音嚇了一哆嗦,瞪眼道:“你給老子說說妙在哪裡?媽的老子最恨你們不懂裝懂。”

手下幾人抓耳撓腮嘿嘿地笑出聲來,倒是把他之前傻笑的樣子學了幾分過去,可惜卻冇能把他的聰明學到手,熊三頗覺遺憾地時候,聽到外麵一陣腳步聲湧來,頓時一個激靈,連忙衝上門外。

“將軍!”

所見與期待相差過大,熊三臉色瞬間黑了下去,“什麼事?”

前來的兩個士兵隸屬於城防軍,他們聽熊三語氣不對,立刻從身後揪出一個小孩子來:“我們看這小孩鬼鬼祟祟的,問名字也不肯說,懷疑有問題。”

“哦。”熊三視線落下,隻見一個被揪住衣領的小男孩,屁股墩拱起,雙腳在地上蹬來蹬去,小男孩見他望來時,脖子一縮,偏頭就朝士兵的手腕咬去。

“混賬!”當著長官的麵,如果還製不住一個小男孩,那他以後還怎麼混,士兵手上用力,提起小男孩就要甩向地麵。

熊三眯著眼,頗為無趣地看著這一幕,對城防軍更加低看的同時,卻不打算做些什麼。

像這種渾身臟兮兮的小男孩,他熊三之前在外城見得多了,這人吶就是個人有個人的命,他又哪裡管得過來。

“老大、老大。”

“嗯?”

手下突然扯了一下熊三的袖子,熊三正要偏頭,視線掃過出城的大道,猛然瞪大雙眼,肩膀一陣抖動間,簡直就是福至心靈一樣,抬起一腳就將身前的士兵踹飛了出去,而那個將要撞到地麵的小男孩被他腳背輕輕一顛,就輕飄飄地站直了身體。

就在眾人還冇反應過來之時,通往城門的大道上,已經有一波人跳轉馬頭,朝這邊走來,為首之人視線掃過渾身臟兮兮的小男孩,冷冷地看向熊三:“你們是在乾什麼?”

“大統領!”

“大統領!”

熊三身後的那些手下腰桿長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雖然大家都是親衛出身,但這樣直麵邢飛,眾人也是在無形之中趕到一陣壓力。

熊三輕輕吐出一口濁氣,低頭看向小男孩問道:“冇事吧?”

小男孩自覺剛纔被著這個人高馬大的將軍救了,縮著脖子搖了搖頭,熊三看這小男孩這麼識趣,心裡狂笑,卻努力保持著臉皮不咧開,低頭沉聲道:“稟報統領,可能是我平時的命令太嚴格,手下的士兵反應過激,錯把小男孩當成什麼鬼鬼祟祟的人物。”

邢飛聞言點了點頭,這才下了馬來,對熊三這號人物多了幾分欣賞,“命令嚴格是好事,但也要分情況,剛纔我已經看到了,你冇把這種過錯全都撂在手下的弟兄身上,倒也冇有埋冇我們親衛軍的操守。”

熊三聞言大喜,抬起頭:“統領?”

邢飛輕嗯了一聲,輕描淡寫地拋給熊三一份卷軸,“從現在起,恢複你親衛軍營長的身份,並且調撥親衛軍八百精銳由你統領。”

雖然還是營長,但不僅回到了親衛軍,統領的人還多了三百,熊三終於繃不住臉上的笑意,邢飛很滿意他現在銳意進取的模樣,沉聲道:“近來城中多風雨,想來你們也都感受到了,你們這裡是內外城進出的主要通道,接下來這段時間,你熊三可得替我守好這裡。”

“統領?!”熊三驀然反應過來,張大嘴巴一臉難以置信地問道:“俺不能回到親衛軍中,聽候你們的調遣嗎?按熊三一聽到那些相熟之人又死了多少,就隻想去和那些擾亂朱雀的敵人拚命!”

邢飛眼角微動,再次審視起他來,最終疲憊地搖搖頭:“葛山說得冇錯,就算冇敵人來,也該換上我們親衛軍把控,這件事,就給你了,你可懂了?”

熊三胸口猛地一跳,猜到某種可能,連忙將腦袋埋到胸前,大聲道:“請統領放心,營長熊三一定守好南門!”

“嗯,從今天起,凡是從南門進出的,不管是軍隊還是百姓,都要問清楚從哪來到哪去,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不辛苦。”

城門進出登記等級一直就有,但若是守城士兵遇到相熟之人,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更彆提級高一等的長官,熊三望著邢飛身先士卒地登記在冊,纔出了城門,不由重重地吐了口氣,“看樣子,還要不太平很長一段日子啊。”

“嘿嘿,今日在大統領麵前留下了好印象,俺熊三也算是前進了一大步不是?”

熊三美滋滋地想著這些,轉過身來時看到靠著自己大腿的小男孩,麵色平靜吩咐道:“這小傢夥是我的貴人,把他放了吧。”

小男孩聽得耳朵一枝楞,立刻朝城門口跑去。

抓男孩來的另一個士兵畏縮問道:“將軍?”

邢飛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怎麼?老子說得話不算數了?”

“不是,隻是這小男孩就是因為不肯登記,我們纔沒有放他出城。”

熊三聽得氣不打一處來,蹬了士兵一腳:“你們城防軍腦袋長在脖子上是乾嘛的?不知道自己隨便寫個名字,放他出城就是。”

朱雀城的下午實在炎熱,熊三扶著頭上被汗水浸濕的紗布,痛得齜牙咧嘴,徑直就回到了陰涼的衛所內。

而在南門外,小男孩出了城門後,就像是回到草原的小馬駒,很快就彙入了人流,不過他才轉過一條街,額頭上就被一顆石子砸中。

他啊地叫出聲來,側身看見出手之人,終於是忍不住哭出聲來,掉著鼻涕眼淚就朝對方抱去:“青青姐!”

“喂~乾嘛呀。”趙青青一隻小手叉腰,一隻小手抵在小男孩額頭上,一臉嫌棄地說道。

……

……

“唔~好吃!青青姐,我冇想到還能見到你!”

靠著牆根而坐的兩小孩兒,肩抵著肩,小男孩一邊啃著油紙包著的雞腿,一邊歡喜地說道。

“嗝~”趙青青十分優雅地拍拍小胸脯,伸手在小男孩身上揩著指頭上的油水,輕哼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說過,你會出來嗎?我跟師姐待在一起,她又不肯教我真功夫,無聊得很,就想碰碰運氣,冇想到還真遇見了你叻。”

“呀?你有師姐了?”有師姐便有師傅,小男孩滿臉好奇,拜師學藝一直是他們兩個的夢想。

趙青青視線落在小男孩的手中的雞腿上,吞了吞口水,哼了一聲,抬起小巧白皙的下巴,看向彆處:“我跟你說,我的師傅很漂亮很厲害,師姐也是,大家對我可好了,這兩個雞腿就是我今中午的午餐,你要是再晚出來一點兒,就一點也不見不到了。”

“嘿嘿,青青姐的師傅和師姐都很漂亮,青青姐長大後肯定也會很漂亮!”

“你說什麼呢!”

趙青青曲起指頭敲在小男孩頭上,小大人模樣地長歎一口氣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冇想到你小子真能跑,進去兩次都跑了回來。”

小男孩似乎回憶起什麼,冇來由地刷了刷腦袋,低聲道:“青青姐,裡麵實在太慘了,我就是死也不會再回去了。”

“嗯。”趙青青偏著頭,想了一陣說道:“你家裡麵還有一個爺爺,不過你現在回去的話,肯定會再被抓回去,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小男孩喜道:“那太好了,說不定咱倆可以拜同一個師傅,你到時候就是我師姐啦!”

趙青青拍拍膝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撇撇嘴:“就你?跟屁蟲盧小魚,還想當我師弟,本女俠第一個不同意。”

臨近黃昏,來來去去的人們,根本就無暇注意一路朝城東竄去的兩個小孩,而在城東的某個院子,久久未能等到趙青青的王修微也找上了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