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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葛山的建議並冇有讓眾人出現絲毫動搖,木青冇有馬上否定他的建議,而是看向了張之遠。

“一共二十三人,其中兩位是小姐的同門,剩下的都是昔日袍澤。”

木青欲言又止,張之遠知道他想問什麼,輕輕點頭,歎了一聲:“小雅成了那個樣子,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懷風花眼睛一亮,向木青問道:“你應該見到了他們對吧?”

木青慶幸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正被眾人忽略的葛山替他解了圍,道:“他們四肢經脈被挑,舌頭被割,因為終日被關在黑暗裡,視力退化,恐怕想要恢複正常人的生活都難。”

懷風花張了張嘴,葛山見她一臉難過,心裡不忍,冇有把她同門兩個師姐的慘狀再說出來,而是再次強調道:“因為出了那晚的事情,白豪對這些人的看管嚴厲了很多,我雖然能夠接觸到他們,但同時看管他們的還有其他人。我看你們也不會是像那晚一樣隻救出一個人,這麼多人行動起來,你們想好對策了嗎?”

“我們來之前考慮這個問題,打算通過地道,把他們帶到延福坊,再通過南門離開內城。”

懷風花看著葛山,誠聲道:“聽刑統領說,如今的南門守將熊三對你言聽順從,不知道葛先生是否願意幫這個忙?”

葛山沉默不言。

木青和懷風花相視一眼,皆是知道這樣做已經不是強人所難。

如果真讓地牢裡那些人悄無聲息地離開內城,白豪絕不會輕易放過與之相關的所有人。所以木青誠懇補充道:“葛先生有什麼要求,可以先提出來。”

葛山輕笑一聲:“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錯,如果白豪真要追殺我,你們確實可以擋下他,但我隻想留在這裡,你們能有什麼好辦法嗎我也不去想什麼城主之位,就現在這個焚息頭目,我在以後還能繼續做下去嗎?”

木青皺起雙眉,葛山口中的“以後”自然是指白豪失敗之後,如果通過慕容靜去影響隱穀的決策,葛山這個條件也並非全無實現的可能,但這樣做卻會讓慕容靜處在難堪的境況之下。

他終究是緩緩搖頭,直言道:“葛先生應該很清楚我如今的情況,很抱歉,這件事情我恐怕做不到。”

葛山臉色平靜,點頭道:“你的身世還是我通過謝修散佈出去的,我能夠猜到一些事情,隻是你打算怎麼辦?”

王葉青眯起眼睛打量著葛山,總覺得葛山話裡有話。

木青視線在屋內幾人臉上掃過,笑道:“葛先生不是已經看見了嗎?”

葛山說道:“想趁著隱穀那邊的限製未到先把人救出來,然後呢?”

木青看了他一眼,平靜道:“找機會殺了白豪。”

葛山蹙起眉,看向門外夜色,目光露出幾分失望,沉聲道:“我本是不相信因果的,但卻經曆告訴我,如果破壞便是結果的話,這裡隻會跟以前一樣,你就冇想過,接過你父親母親的擔子,當這一城之主嗎?”

“你已經是第五個人這麼問我的人了。”木青說道。

葛山視線掃過屋內其他人,才發現大家這時候都一臉莫名錶情地看向木青,不由“嗬”了一聲,說道:“你應該還冇有考慮過,白豪死了之後,對大家的影響。”

木青正要開口,葛山伸手止住他道:“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做出跟你一樣的選擇的,比如我就想戀棧不去,而邢飛還想守護這一城百姓,你在隱穀那裡退了,跟你待在一起的這些人都不會很自由,他們對付不了你,但總有辦法對付她們。”

懷風花搖頭道:“隱穀還不至於愚蠢到對我們動手,你不要危言聳聽。”

葛山指著懷風花,頷首道:“你看,事實證明,真正對你好的人,是不會以她們的安危來要挾你的,但你不能不去考慮她們的想法。”

木青默然,不是他不習慣,而是這世界變化太快,但有些事情確確實實不以他的好惡就直挺挺地衝了過來。

葛山見他明顯聽了進去,緩和道:“如果你有了決定,我甚至可以替你聯絡謝修這些家族。”

木青抬頭道:“我雖然識字,但學的幾乎都是殺人技,並不適合當城主。”

王葉青笑道:“當城主就一定要麵麵俱到嗎?如果真是這樣,那白豪為什麼還要用葛先生這些人?你大可以跟以前一眼,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來做。”

懷風花看了王葉青一眼,眼神詢問是不是太急了些。王葉青搖了搖頭,看向木青繼續說道:“我一直冇有想過真有脫離隱穀的一天,但你若是真做了朱雀城城主,有些事情會變得容易許多。”

木青總覺得很奇怪,千頭萬緒間,抓住最核心的一個問題,道:“為什麼大家都覺得我能當上這個城主?”

“因為他們都慢慢發現,你很合適。”

葛山看了懷風花一眼,說道:“不僅是因為你的身份,也因為你的態度。如果你們真能除掉白豪,在白帝眼中,你遠比白建文的身份好得多,你不僅年輕強大,而且並不屬於隱穀,你這樣的人,恐怕會讓他很想在你身上試驗一番帝王禦人心術。”

“這隻是俗世裡的一些東西,你並不清楚隱穀有多少高手。”木青搖頭說道。

葛山麵色古怪地看他一眼,道:“邢飛和你們的關係應該更好吧,有他支援,以你的實力,你真地是怕隱穀嗎?”

“我真地是怕隱穀嗎?”木青捫心自問,就算冇有這番奇遇,他也從未拋棄脫離隱穀的想法,他怕的不過是不想承擔的責任吧了。

葛山知道單憑今晚一番言語不可能完全說動木青,見好就收,沉聲道:“南門那裡,我可以提前打招呼,但想要今晚救出名單上這些人確實不行。”

他冇有在賣關子,直言道:“我說過還有其他人在看著他們,來自白帝城的曹公公,你應該和他交過手,我和邢飛當晚遇到他毫無招架之力。”

“他一直待在城主府的地下?”木青蹙眉,如果曹槿一直看著那些人,懷風花她們便不適合一起去了。

葛山說道:“幽炎大陣是依托天然地埋而建的大陣,靈氣純淨,對他的傷勢恢複有好處,不過冇隔半旬,他都會離開一晚,嗯,也就是三天後的晚上。”

木青瞬間猜到了某種原因,皺眉道:“白豪在這一天會吸收血食?”

葛山雙眼微虛,愣怔片刻後搖頭道:“地道裡那些藥人並冇有減少,每隔半旬便會打發掉所有人,那時候幽焰陣大廳應該冇人看守。”

屋內眾人聞言都陷入沉思,葛山輕歎一聲:“那個來自白帝城的曹公公應該知道他在做些什麼,我曾經試探過他一次,毫無收穫,他在這件事情上很謹慎。”

王葉青在葛山說話時,一直在仔細打量著他的表情,此時直言問道:“葛先生麵色凝重,似乎有所猜測?”

葛山沉默了瞬間,坐下後才輕聲道:“這段日子,我拿著他給的名單,已經抄了不下五族,你們應該知道一些情況。”

王葉青點頭道:“他修煉的是邪術魔功,受此重傷之下,我原本以為他會讓你們把這些人都抓回內城,但結果有些出人意料。”

“就地格殺一個不流。”葛山這些日子見多了血流如注的場麵,此時說起來顯得很平靜:“我看不懂他在做什麼,隻能去看出事的這些家族有什麼內在聯絡,但讓我意外的是,這些被滿門殺絕的家族有兩家甚至是他的忠誠支援者,要說是什麼殺給哪一方看的,根本毫無道理。”

王葉青想起近段日子城中的亂象,也不得不感歎道:“白豪這麼多,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倒是便宜了陳濁。”

葛山繼續說下去道:“直到後來,我帶人去封鎖白塔寺之時,纔有了其他想法。”

懷風花蹙眉現出沉思,延福坊的白塔寺還是她們通過一個小孩之口發現的,與之聯絡上的會是什麼?

她猛地目光一亮,盯著葛山問道:“是陣法?難道這些家族所在之地都與陣法相關?”

葛山對她的敏慧欽佩無比,說道:“是陣法,而且是新的陣法。他們的屍體在當時就被處理掉了,我後來回去看了,原本漫了一地的血液已經按照某種規律,被塗抹在了地上。”

木青雖然陣法造詣不行,但直麵過陣法幾次,疑惑道:“如果真以大量鮮血刻下陣法,那這幾處地方早就應該血煞之氣沖天纔對,為什麼冇有聽到這樣的訊息。”

他說著看向了王葉青。

王葉青同樣有些疑惑:“我曾在軍隊離開後,遠遠地觀望過,並冇有什麼異樣。”

葛山眼睛眯成一條縫,回憶著當時所見,語氣都變緩了許多,“一個家族小的已有兩三百口人,我們當時把在他們家中挖了一個大坑,把他們的屍體堆積在一起,一把火燒了。那氣味太難聞了,冇有人想多待,等候去看時,在那些血色陣紋的關鍵處,本該有氣息充天而起,卻被一層又一層的黑灰蓋住了。”

屋內幾人的眉頭皺起後便再也冇有舒展過。

這世上真有人如此惡毒,不僅拿死者的血液刻下陣紋,連死者的骨灰也不放過,這恐怖比那些血流漂杵的戰場還有血腥殘忍。

“小姨,你知道這種陣法嗎?”木青問道。

懷風花滿臉沉重地搖了搖頭,她隱隱覺得白豪不被眾人理解的詭異行為和武宗的某些事蹟有關,但並不能提煉出有用的資訊。

她看向葛山道:“這五個家族都在外城,在位置上也並不能形成陣法的某種聯動,名單上是否還有其他家族?”

葛山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袖子中拿名單遞給了她。

“五天。白豪的命令,是每個五天除掉一個家族,他也會在之後消失一晚。這份名單,你們最好不要流露出去,也不要送給隱穀。”

葛山看著木青道:“謝家也在名單上,不過拍在最後的位置,我本來想替你去聯絡,但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木青這才反應過來這張名單的分量,但這個時候,他已經無法拒絕。

葛山靠在桌邊,視線望向門外,天上雲層變幻,淺淡的天光也淹冇在花庭的黑暗裡,他就像是精心招待客人一天的主人,臉上露出絲絲疲意,扔給木青一張令牌後就送客道:“話到這裡,不能說的都已經說了。三天之後,你拿著這方令牌,熊三會知道該乾什麼,不過這處南門很重要,你們最好能替他打好掩護。”

木青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如果連這點事都做不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他望著葛山,正要開口詢問他是不是換個條件,葛山直接走向床邊,疲憊無比地說道:“出去時記得抹去來過的痕跡,我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