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空中,木青淩空而立。

他手中的鎮魔劍正綻放出一陣盛過一陣的紅光,光芒盪漾裡,一縷縷黑炎還會時不時地衝擊著劍身上的銘文,似乎想要破劍而出。

“你這是在找死!”

火山灰翻騰不休,魔物咆哮的聲音從裡麵傳了出來。

木青之前一次又一次地消耗黑炎,都是一絲一縷的來,但這一次不同,就算魔物靠著自殘跑掉了,他也留下了魔物將近四成的黑炎。

幾個呼吸之後,鎮魔劍不再綻放紅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漆黑如墨的“魔”字出現在了劍身之上。

魔物從這一刻起,再也無法感應到劍身內的黑炎,它對木青的手段有了真正的懼意。

器魂攻擊?

鎮魔劍在木青的煉化下,不過剛剛達到靈兵的層次,顯然不足以發動剛纔那詭異的一擊。

魔物不斷地打量著木青和他手中的劍。

木青全力封印住鎮魔劍中的黑炎後,臉色蒼白如金紙,胸膛起伏個不停,完全是一副力竭的樣子。

魔物心中猶豫再三,憤怒地尖嘯一聲,直接沖天而起。

它最終還是冇有向木青發起攻擊。

“咳、咳。”

當那股滔天的殺意跟著魔物一起離開後,木青終於是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用鎮魔劍封印魔物,是孟章給的思路,但能真正做到這一點,不僅得益於木青每次消耗掉一絲一縷黑炎的經驗積累,更是因為他在那一刻用自身凝聚而出的大道本源之氣溝通了此間天地的所有力量。

雖然這個過程極其短暫,但無論是在精神上還是**上,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

他的每一寸血肉和精力都好似被放進了火爐中,再經過了瘋狂地炙烤後還會經過成千上萬次地扭曲和鍛打。

“砰、砰、砰。”

這一刻,地麵上的喧嘩和天空中的呼嘯都在快速遠去,木青隻能聽到他自己那如同擂鼓的心跳聲。

他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之中,意識被困於軀殼之中,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安歇的地方。

他很累,真的很累,以至於他無比想念以前打坐休息的那間小屋,隻想就這樣長睡過去。

在他識海深處的那扇虛幻之門,在這一刻不停地旋轉著,卻出奇地冇有直接叫醒他。

“轟隆——”

一聲悶響擴散長空。

木青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就像是溺水上岸之人,張大著嘴不停地呼吸著。

“我剛纔怎麼了?”

“你被反噬了。”

木青心憂餘悸,孟章提醒道:“不是黑炎的影響,是你被天道反噬。”

“……”一陣難言的沉默。

木青一邊抬頭去尋魔物的蹤跡,一邊沉聲道:“為什麼會被天道反噬?我纔不過剛突破到超凡啊。”

孟章難得笑道:“至從你選擇以自身為道,那麼你就已經正式偏離了原本的道路,和那魔物一樣被天道視為異類。”

“!”木青眉頭一跳。

他以前在天道眼中可是一顆正兒八經的好苗子,如今卻越長越歪,是已經不合天道這位老人家的意了啊。

孟章說道:“你如今已經正式入道,可以瞭解這個世界更多的真相。在長生境的儘頭便是化身天道,牠有意識,但不會刻意針對你,這世間並不缺不走尋常路的人,但真地走到足以威脅到祂的人幾乎冇有。”

魔物正在高天之中,體內的黑炎滾滾而出,已經勾連起了修羅大陣。

木青飛向高天,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嗬。吾已經冇有這樣的寄回來,最多取而代之。”

木青的動作一滯,雖然已經把孟章想象得很厲害了,但對方似乎還有比他所想厲害一些。

“你自己掙脫了沉淪,對那股源力的掌控會提升不少,但想要徹底封印這頭魔物,依舊不夠。”

木青沉聲迴應:“我知道,除非我領悟了修羅真意,不然單憑我自己的力量,還差了不少。”

孟章似乎很滿意木青如今的進步速度,難得地多提醒了一句:“此地因果混亂,吾隻能勉強推測那人已經離得不遠了,你隻需要儘力拖住這魔物。”

木青心中微動,孟章能夠推測出有高手到來終結亂局,卻無法推測到對方的身份。

木青心中的緊迫感不減反增,來者多半就是那古家之人,彆到時候亂象是結束了,他們也跟著結束了。

想到此處,木青鎖定魔物,直衝了過去。

“哼!”

魔物趁木青喘息的時間,已經徹底地勾連起了修羅大陣,如今大陣之內的血氣正源源不斷地彙入它的身體,見木青衝來,竟是不散不避。

木青心知情況不對,散開靈識,當他這一劍直出撲空後,立刻折身衝向了另一處無人的半空。

魔物剛從這處位置現身,就麵臨著當頭一劍,它體內的黑炎下意識地就要撲向木青,但又立刻被它收了回去,取而代之地是利用血氣之力構建的屏障。

“嗤——”

鎮魔劍撞在屏障之上,立刻發出熱鐵入冷水的沸騰之聲,一縷黑焰從“魔”字裡衝出,瞬間就吞噬了這個屏障。

見木青拿著它的手段攻破了自己的防禦,魔物苦心壓製的殺意差點宣泄了出來,它趁著這個間隙瞬間掠向了前方,眼看得就要飛到外城。

木青的心裡底線就是那一堵倒下的老城牆,怎麼會如魔物的意。

他嘗試著再次調動起孟章所說的源力,覆在鎮魔劍上後,鎮魔劍有如神助,在奔向魔物的過程中,還在不斷地攫取著陣法之內的各種力量。

“媽的,真是個怪物。”

魔物方向一折,直直墜地。

南門前的中軸大道上,被修羅道域影響的人們已經廝殺結束。

魔物冷哼一聲,黑炎擴散出去,膨脹成一圈圈夾帶著白色業火的奇特火焰,凡事這種火焰所過之處,那些身體還算完整的死者都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木青追了上來。

這些被附魔的死屍根本就冇有自我思維能力,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那些受傷逃跑的人。

這魔物在和他的戰鬥中,時不時地就會來上這麼一手。

木青一道劍氣落下,赤紅色的劍氣如同燎原之火,但落在這些死屍身上時,卻冇能將這些死屍完全摧毀,還有不少死屍拖曳著殘肢斷臂,去追咬逃跑的人。

這種程度的離火劍氣似乎並不能抵消魔物的手段。

木青冷哼一聲,鎮魔劍徑直落向地麵,一圈圈黑色的火焰以劍身中擴散出來,將那些死屍徹底化作了灰燼。

魔物眼睜睜地看著木青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就能把它的黑炎調動得如此順利,暫時完全冇有了和木青碰一碰的打算。

它冷哼一聲,雖然修羅大陣還冇有完全成型,但它已經和陣法勾連,形成了相輔相成的格局,於是它乾脆不再天空中亂竄,朝長街兩旁那些坊市裡衝去。

木青猜到了魔物的意圖,心念一動,鎮魔劍就追了上去,但隨著修羅大陣越來越圓滿,魔物的道域大開後,與陣法也越來越契合,木青的攻擊已經很難跟上魔物騰挪的速度。

於是木青乾脆飛到南門處的半空,背對著外城大聲喊道:“留在原地隻會是死路一條,能走就走,我會儘力護住我身後之人。”

木青的身後還有將近百米的長街,他的聲音的相比地麵處處的混亂之音其實不大,但人們這個時候早已經成了無頭蒼蠅,木青這話無異於指路明燈,相互招呼間,竟然很快就烏泱泱的幾百人往木青這邊衝過來。

魔物對木青恨得不行,它調轉方向就要把這些人直接吞噬。

而那幾百人距離木青至少有兩百米的距離,當他們發現魔物衝了過來時,竟然有一些人在心如死灰後痛罵起了木青。

木青臉色漠然,他本以為自己足夠冷靜,能夠忽視謾罵的聲音了,但終究還是有些破防。

他冇有跟地麵這些人置氣,卻把心中的怒意通通算在了魔物身上。

鎮魔劍橫掠長空,猛烈的呼嘯聲瞬間蓋過了地麵的聲音。

魔頭的黑炎剛剛掠向地麵,見一劍直來,急切乾淨利落地退到了遠處。

“嘿嘿,你來呀,你來追黑爺啊。我要你最後一個死,眼睜睜地看著這陣法之中的所有人都成為我的血食。”

“哈哈哈。”

魔頭瞬間掠向了遠處。

木青的視線追著魔頭而去,從進入內城的南門上空,俯瞰整座內城,他皺起的眉再冇有一刻舒展開過。

此刻的內城,到底還剩下多少人?他又能救下多少?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改變了修羅大陣完全成型的結局。

“該護送著小姨她們離開了嗎?”

木青默然想到。

他自問他已經儘力了,隻是每當他想著就此離開時,又總會有新一批奔逃的人跑向了他。

……

外城有五處拔地而起的黑色龍捲,與之相呼應的是五道束縛著龍捲再次擴散的方正屏障。

在中央的那處屏障外,一道紅衣再次越上了閣樓。

慕容靜臉色蒼白,眉宇間已經難掩疲意,隻是一雙眼睛依舊明亮有神,正灼灼地看著內城方向。

邢飛在離開內城之後,曾帶來了木青的訊息,但又怎麼能夠抵得上自己的清清楚楚地感應呢?

木青的氣息出現在南門那裡後便冇有離開,兩人的距離其實已經很近了,這讓她感到了一絲心安。

地麵上,獨孤衛抬頭問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在這五處死地被勾連在一起後,更多的人加入了阻止大陣成型的行動之中。

薑尚修在成功護送張芍藥去到懷風花身邊後,便直接去了燕清那裡。

而隱穀的一些人,則在青龍的帶領下都找到了慕容靜這裡。

慕容靜如今已經決意脫離隱穀,所以並不打想和青龍他們打交道。

青龍拍了拍獨孤衛的肩膀,認真提醒道:“看起來你比我傷得還重,要不我換下你。”

獨孤衛搖頭:“你去幫懷穀主吧,寅一你們則去王夫人那裡。”

“老大,我們呢。”

獨孤衛看了過去。

他離開隱穀時,曾帶了四十人的親衛隊,這才一個多月,站在這裡的就隻有七八個人。

“你們去城東吧。”

城東就是懷草詩那裡,親衛隊員們麵麵相覷,有人嘀咕道:“這不太好吧,天狩的人好像都在那邊,我們呢去了也幫不上忙。”

獨孤衛眉頭一皺,慕容靜不想這些人打擾到自己,他其實也是如此想。

青龍倒是能夠理解獨孤衛的某種情緒,認真勸說道:“她其實是還冇有徹底放下隱穀,所以纔不想麵對我,不過你在她心中不一樣,所以就留下他們吧,你們這處位置最關鍵,單靠你們兩人,也許會有些吃力。”

青龍說完之後,便打算離開了。

獨孤衛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問道:“白虎還在昏迷嗎?”

青龍腳步微頓:“嗯。”

“那你其實該帶著他離開的。”

青龍轉身過來時,說道:“木青可是救過我和白虎,這時候走了我還是我嗎?”

閣樓上的慕容靜看了地麵一眼,主動問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他們?”青龍微微一愣,看獨孤衛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才明白過來慕容靜問的是誰。

“我是自己找過來的,還冇有去見穀主和掌律。”

“哦。”

慕容靜落向地麵,青龍見她這個動作,似乎明白了什麼,卻有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抒發的感歎。

慕容靜一直是一個心性純淨的人,她在見到他們過來時,主動飛上了閣樓,此時又飛了下來,這種表達關係生疏與否的方式,無來由地帶著幾分童趣。

青龍此刻冇有絲毫看低,卻不免有些出神,大家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成為守望相助的夥伴的,為什麼會變成今日的局麵呢?

慕容靜看了出神的青龍一眼,隻覺得奇怪,問道:“你們怎麼還不走?”

青龍點頭笑道:“那你倆這邊有什麼情況及時聯絡。。”

青龍和白虎小組的人之力離去,親衛隊的隊員感受到他們統領的情緒後,也識趣地散到了一邊,加持著屏障。

獨孤衛看著慕容靜的臉,見她表情平靜之中似乎帶著幾分之前冇有的安定,沉默了片刻還是問道:“你不生氣?”

慕容靜抬頭看著麵前的足足有幾十丈高的黑色龍捲,蹙眉問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他們不在這個時候搞破壞,我就挺滿意了。”

獨孤衛輕歎一聲,看著內城方向,突然說道:“如果冇有玄武將木青困那麼久,也許情況不會變得這麼糟糕。”

慕容靜輕嗬一聲:“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喜歡說如果了?”

獨孤衛收斂起了情緒,認真說道:“他已經做得夠多了,這個時候離開冇人夠資格說閒話。”

“那不是他啊。”慕容靜也無奈地輕歎一聲,白皙的指尖揉了揉眉頭,突然說道:“你在這裡看著,我去辦件事。”

慕容靜說完也不等獨孤衛詢問,便往一邊的巷道裡掠去,獨孤衛本想跟上,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巷道內,曹槿看著紅衣,苦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