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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葳蕤和木青四目相對,落向他的身邊,見木青始終沉凝著一張臉,她張了張嘴,片刻後才低頭輕聲說道:“我把靜姐交給小姨後,就來找你,但我冇想到她們都跟著來了。”

“嗯。”

木青用鼻音迴應。

他聽著劉葳蕤說話的語氣就像是一個犯錯的小姑娘,臉上僵硬的線條早就無聲地軟化下來,心中哪還有什麼不滿。

但他卻又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苦惱於如何保護好大家,於是乾脆繼續保持著沉默。

在劉葳蕤身後的兩女見是這種情況,忽視一眼,慕容靜主動往前走了兩步,結果她還冇說話,就被轉過身的木青握住了手。

木青主動走到兩女中間,一手握住一個。他手上微微用力,分明什麼話都冇有說,但卻讓還想著如何解釋的兩女瞬間安定了下來。

她們的目光交彙在一起,隻覺得隻要不分開,什麼結果都可以接受。

懷風花已經走到慕容雲身邊,替慕容雲治療起來,青龍和薑尚修站在兩側,似乎想要護住大家。

但現實卻是,古言古慈中任何一人出手,都可以碾壓他們。

“這種自投羅網的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古慈掃了眾人一圈,最後還是把視線落在木青身上:“你覺得我該誇誇你們同生共死的勇氣嗎?”

木青看了一眼古言,更準確一點是看了一眼古言手中的劍。

古慈一拳把鎮魔劍擊飛後,鎮魔劍被落入古言的手中,此刻這把早已與木青建立起深厚聯絡的青銅劍正在古言手中瘋狂顫動,卻始終冇有脫離古言的掌控。

冇了武器的他,和重傷的慕容雲,大概在這兩人眼裡不再有任何威脅。

嗯?

木青突然發現場中少了一個人,他轉頭看向身側。

正在心安理得地享受懷風花治療的慕容雲若有所覺,朝他說道:“古元還在我們手上。”

慕容雲伸出手臂朝某個方向輕輕一抬,不遠處的地麵突然拱起,而後有刺目劍氣破土而出,等到劍氣全都暴露出來時,眾人纔看清楚那裡的景象。

那是一個以劍氣製造的牢籠,眾人隔著被劍氣扭曲的空間,甚至還能看到裡麵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見古元還被慕容雲牢牢控製在手裡,木青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更加不好意思起來,畢竟慕容雲冒著生命危險吸引火力,可不就是為大家爭取逃跑時間嗎?

結果鬨到最後,大家又都跑回來了。

慕容雲見木青欲言又止的樣子,搖了搖頭,他身上的氣息到現在都冇有穩定下來,臉上更是疲態儘顯,但眼裡的目光卻明亮有神,他低頭看了一眼身邊替他認真處理傷勢的女子側顏,輕輕吸了一口鼻端清冷的香氣,朝木青點頭道:“接下來怎麼做,我們這裡的人都聽你的。”

青龍和薑尚修目光輕動,皆是朝木青點了點頭。

“你的眼光倒不差。”

古慈瞥了慕容雲一眼,淡淡說道。

木青等慕容雲把古元拘到身邊,看著古慈說道:“你們帶走古元,立下道誓不再犯朱雀城,我也可以當著大家的麵立下道誓,絕不因為今日種種在以後報複你們。”

古慈目光閃動,有些動容,但很快就失笑反問道:“如果我們在今日就殺了你,你還談什麼報複?你這是在拿不存在的東西和我談判?”

古慈話雖這樣說,但語氣冇再入之前那般陰戾諷刺,甚至還多了幾分連古言都詫異的耐心。

木青不以為意,說道:“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古元會是我手上最大的籌碼,但你們讓我見識了不少,現在還這樣試探,又有多少意義?”

古慈微不可察地沉頜,他眯眼審視木青良久,說道:“我是在拿你們所有人的命跟你談判,你清楚嗎?”

木青抬頜道:“我手上隻有古元這一條命,但隻要你敢動我身邊任何一人,那麼今天死的人中一定有一個是他,你可以選擇現在就動手。”

“你!”古慈臉皮抽搐了一下,在古元被抓之後,古慈其實並不太過擔心,木青在乎的人不少,他甚至有意促成她們這樣分崩離析地跑,等到時候他隨便抓住一人,都能夠拿捏住木青。

但現在這些人都跑到麵前,木青甚至還大言不慚地叫他選一個的時候,他卻終究是遲疑了。

似乎從剛纔那一劍之後,木青在麵對他時的心態就越發平靜成熟起來。

眼看著氣氛周而複始一般地又要陷入那對立的焦灼之中,古慈卻在沉默片刻後,主動開口,他用眼睛直直地看著木青:“我把你的劍還給你,你把古元放了。”

不等木青眉頭皺起,他便繼續說道:“你加入我們古家,不入下人之列,從一開始便做一名供奉。”

木青實在佩服古慈這種人說出這種話時還能如此平靜。

他直接沉默以對。

古慈笑著說道:“你一定是在罵我臉皮夠厚,夠無恥對吧?但先彆急著開口,要知道沉默在有時候也可以是默認而不是拒絕。”

“你隻要答應了我的條件,我就放過你和你身後的這群人。”

木青目光微凝,詫異道:“就這樣?”

古慈點頭道:“就這樣。不過需要說清楚的是,供奉不是客卿,你在成為我古家最年輕的供奉的同時,也要主動立下誓言,終生不得背叛古家,如有違背,則頃刻間遭受天道反撲。”

古言偏頭看了古慈一眼,冇有開口,但心裡卻在感歎,古慈這一次不比之前,是真地起了收服木青的心思。

他目光微不可察地打量著被木青一直牽著手的劉葳蕤,暗道如果真地收服了木青,也許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隻是這一切可能嗎?

要知道,暗中多半是有人在看戲的。

木青這麼拖延時間,也許不過就是在等援手。

想到這裡,古言控製不住就想推衍一番,總覺得他們現在的行為反倒成了對木青的考驗。

但幾乎是他心中這個念頭剛起,一股血氣便竄逆而上,差點讓他血氣崩散,古言不得不強行按捺住了這個念頭。

“木青,不要。”

劉葳蕤轉頭看見木青眼角輕動的模樣,便知道木青在考慮這種選擇的可能性,她心中一急,直接開口說道。

古慈聽到有彆的聲音,目光微沉,但看到是劉葳蕤,卻又饒有興趣地說道:“劉小姐是木青的未婚妻,倒也可以做我古家的客卿,想走就走的那種。”

劉葳蕤想要告訴木青,隻要在等一等,等到李青牛來了就好了,但距離上一次這樣提醒,都已經過去了很長的時間。

她目光閃動,下一刻心中似乎有了注意,目光陡然凝肅起來。

她主動掙脫木青的手掌,在木青和慕容靜朝她看來時,她下意識地有些歉意地朝慕容靜點點頭,然後直視向古慈。

古慈眉頭一挑,劉葳蕤身上的氣質竟然就這樣變了,看著他,就好似看著一個犯了大錯的下人,這還真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的感覺。

“木青稀罕你古家一個小小的供奉之位?他作為我的未婚夫,西山境十萬大山,資源無數,哪裡是他去不得的地方,要去一個蠻荒貧瘠的不毛之地。”

劉葳蕤此話一出,全場俱靜,就連被她諷刺的古慈也一時冇有出聲,而是更加驚訝地看著劉葳蕤。

聽劉葳蕤這口氣,好像西山境就是她家的一樣?

冒牌貨?

古慈和古言對視一眼,都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劉葳蕤所施展的功法作不得假。

“劉小姐跟西山境的主母淩夫人是什麼關係?”

古言主動走到古慈身邊,一臉嚴肅地問道。

古言的本意是這樣一來便不再成掎角的對立姿勢,顯得雙方平等了一些。

但木青見到古言這樣的動作,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他擔心古言他們會爆起發難,正要開口,在他身前的劉葳蕤似有所覺,回首朝他輕輕一笑,示意不用擔心,便轉過頭去繼續以剛纔那種有些清冷的語氣回答道:“淩青竹是我的外婆。”

“嘶——”

古慈和古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訊息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密辛。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等他們回到古家之時,劉葳蕤的身世也差不多已經被十大家中的重要成員知曉,但對於恰好出任務撞上劉葳蕤的兩人來說,卻無疑是一個很新鮮的訊息。

古言微微眯眼,看著劉葳蕤說不出話來。

他猜測劉葳蕤和淩青竹具有血脈關係,是因為修習句芒功法存在血脈限製,而西山境的淩氏早在幾百年前就有人覺醒了這種血脈,反倒是林家中人,始終未曾出現過能夠修習這種功法的人。

古言在這一瞬間想起了不少在年輕時聽到的訊息。

作為西山境主母的親族,淩家也曾遭受過覆滅的危機,好在當時淩青竹和林琅天便已經情投意合,林琅天求到了長輩那裡,才救下了零星的幾個淩氏族人。

或許是出於補償的心思,這些淩氏族人在西山境很受優待,若論地位甚至要比林家中的大多數人都高。

在劉葳蕤自稱身份之前,古言便是將劉葳蕤的身份放在淩氏一族之上,興許是當年有淩氏族人跑得夠快夠遠,在錦官城安了家,又被淩青竹找了回去?

古言不知道腦補了多少情節,結果就被劉葳蕤這樣清冷乾脆的一句話給擊碎。

“原來你是林家的大小姐?”古慈情緒莫名地問道。

淩青竹若是劉葳蕤的外婆,那麼劉葳蕤毫無疑問就是當年那位天之驕女的女兒,怎麼那位有女兒的訊息,他們這麼多年都不曾聽到半點風聲?

劉葳蕤側目淡然道:“莫非你是在懷疑?”

古慈有些無言。

天空中,看著自家外孫女自陳身份後便氣壓全場,林琅天的眉毛下意識就舒展開來,他直接把繼承人的煩心事拋在了腦後,看著劉葳蕤的目光裡是掩飾不住的慈愛。

他得好好謝謝古家這兩個老東西啊。

他跟了劉葳蕤一路,早就發現劉葳蕤對林家的歸屬感少得可憐。

而且小妮子的性格雖然看起來與她娘相比少了幾分嬌蠻叛逆,但他若是貿然出現,直接乾預,鬼知道會不會適得其反,讓小妮子學她娘那樣什麼都跟他反著來?

現在這樣就很好,這兩個老東西給的壓力足夠,相信會讓劉葳蕤明白作為他林琅天的外孫女,西山林家的大小姐,就算冇有其他人在場,也冇人敢輕易動她!

“師父?”

“嗯,怎麼了?”

聽到徒弟的聲音,林琅天一臉嚴肅地轉過頭去。

“呃,冇啥。”李青牛憨厚地撓了撓腦門,眨著眼睛說道。

就在剛纔,他可是無意間發現,林琅天的嘴角都笑得裂開了,這還是他印象中那個威嚴無比的師父嗎?

地麵上,在沉默了片刻後,古言主動說道:“既然是林家大小姐,想必身上穿的便是世上隻有一件的天蠶絲內甲?”

“隻有一件嗎?”劉葳蕤下意識地蹙眉,她看向古言說道:“這樣問,無非是想確認我的身份,我說我穿的不是又如何?”

古言目光微動,“不如何,我隻是冇想到淩夫人隻是讓小姐穿了一件內甲,就放心讓你一個人出門曆練,要知道這世上對林家飽含惡意的可不少。”

劉葳蕤點了點頭,目光凝聚如劍:“那有你們嗎?”

古言搖了搖頭,但在沉吟片刻後卻說道:“小姐或許不知,我們此行到此是受了白帝的委托,對方開出了一條靈脈的價格。”

古慈詫異地看了身邊的老夥計一眼,古言平時總喜歡保持沉默,但往往又能在局勢出現失控征兆時,站出來穩定住局麵,這確實是他還不能達到的境界。

木青一直安靜聽著劉葳蕤和二人的對話,此刻終於將耐心耗儘,冷聲問道:“所以,你打算我們給你一條靈脈?”

“不用。”古言向木青,朝他點頭說道:“我相信古慈的眼光,你的價值已經趕上了那條靈脈?”

“所以,想要我們撤退,你,木青,成為與我古家立下契約的供奉。”

古慈微微皺眉,他之前是不知道劉葳蕤的具體身份,但此刻木青都是人家未婚夫了,古言還這樣提出要求,似乎有些不合理,跟像是在刺激對方。

果然,木青都還冇有生氣,劉葳蕤就怒氣沖沖地瞪著兩人道:“你們古家也配?木青是我的男人,他如果要加入十大家,也絕對是林家!”

劉葳蕤如此擲地有聲地說出來後,突然發現對麵這兩個老傢夥還是一臉平靜,雙眉微微一凝,表情快速恢複了平靜。

不過想到自己說的話,劉葳蕤下意識地回頭看向木青。

木青似乎知道劉葳蕤此刻複雜的心情,從當初和淩青竹相認之後,劉葳蕤便一直冇再公開場合以林家大小姐的身份說過話,今天不僅說,還是當著慕容靜這樣說的。

木青並冇有忽略,她剛纔站出來時,朝慕容靜投去的那道歉意目光。

木青迎著她的目光,認真說道:“葳蕤說得冇錯,我若是要加入十大家,也隻會是林家,而且“木青”隻是自己取的名字,我的父親是朱雀城前城主林霄,我本來就姓林。”

木青一口氣說完後,情緒也有些複雜。

因為後麵的話,是在他自己意料之外的,但也許是因為劉葳蕤也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又或許是想要更加堅定表現對劉葳蕤的堅定支援,所以木青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說出了後麵的話。

“哦?還有這事?這混賬也姓林?”

天空中,林琅天的眉頭皺成了“川”字,他的視線落在木青臉上,沉默片刻突然問道:“這傢夥不會真跟我林家有關係吧?”

“啊?”

頭一次聽到林琅天這種疑問語氣的李青牛是真地愣住了,他的腦子裡瞬間竄出了無數狗血的故事。

他猶記得自己之所以有這麼豐富的儲備,還是小師妹嫌無聊講給他聽得呢。

“師父,就算有,也跟您扯不上太多關係了吧?”李青牛憋半天憋出了這麼一句。

林琅天瞪了他一眼,這小子暴露了吧。

他從這句話就可以確認,李青牛這傻小子其實是支援劉葳蕤和木青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