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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縷縷青煙從香爐中升起,隔著矮幾對坐的兩女看著彼此,一時又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咳。”

木青坐在兩女身側,主動打破僵局輕咳了一聲,惹得她們都看向了他。

木青稍稍有些不自在,說道:“你們都認識的,怎麼……”

慕容靜目光微動,看向同樣有些不自在的劉葳蕤,輕聲道:“這還是我們三個人第一次這樣見麵。”

劉葳蕤聞言,目光沉靜下來,迴應道:“是的,現在隻有我們三個人。”

木青眉頭微動。

其實在兩女分開之前,她們是有過一段獨處的時間的,木青相信她們當時的氣氛也比現在好得多,而她們之中的任何一人和他在一起時,也不會這麼沉默。

所以問題就很簡單了,氣氛之所以搞得這麼僵硬,是因為他在這裡。

當他在這裡時,兩女麵對彼此的身份時就會有些彆扭了。

木青無奈地說道:“你們兩個就當我不存在,之前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好了。嗯,當然,如果能以姐妹稱呼就更好。”

木青說完之後,端坐在矮幾前,身姿挺拔,目不斜視。

他已經感覺到有兩道視線來回地落在臉上,似乎想看看他的臉皮有多厚。

最終,還是慕容靜朝劉葳蕤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就當他不存在吧,葳蕤。”

劉葳蕤目光微轉,頷首道:“慕容姐姐。”

木青心裡一歎,從兩人的稱呼其實也可以看出她們對彼此關係的接受程度。

劉葳蕤或許是因為已經有葉韻的存在,所以在對待這種事情上,雖然不至於說直接認可,但顯然接受程度要比慕容靜高一些。

當然,這還是隻是開始,木青相信,時間終究會改變許多東西。

兩女現在能如此平和地麵對麵地坐下,對木青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幸運。

他看向劉葳蕤,說道:“葳蕤,小靜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劉葳蕤當麵聽著木青對慕容靜的稱呼,心裡稍稍有些彆扭,但很快就調整過來回答道:“那天送姐姐出來時,我偷偷檢視了一下姐姐的身體,當時就覺得不對,所以後來去問了外公。”

劉葳蕤目露歉意地看嚮慕容靜,說道:“不知道外公當時跟姐姐說清楚冇有?”

慕容靜目光微動,麵色平靜地點頭道:“林前輩之所以帶我離開戰場,就是因為我體內的傷勢快要爆發,他替我壓製住體內的傷勢,也直言這並非解決辦法,隻能管到幾天。”

“那姐姐冇有向外公詢問解決辦法?”劉葳蕤好奇問道。

一旁的木青聽得心中一動,林琅天會讓他做選擇,那會不會讓慕容靜做選擇呢?

慕容靜發現劉葳蕤問出這個問題後,劉葳蕤和木青兩人的神態都有些變化,不動聲色地說道:“冇有。”

林琅天確實冇有在她麵前提出彆的什麼事情。

她在知道自己的情況後,第一反應就是不想再欠下林琅天更多人情,現在想來,當時林琅天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的。

慕容靜心裡一歎,轉頭看著木青,問道:“你從林前輩哪裡知道我的情況後,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

木青心裡微歎,至從知道劉葳蕤手上有救慕容靜的辦法後,木青覺得自己一點也看不透林琅天的想法。

他不希望慕容靜因此和劉葳蕤關係變得更加複雜,於是乾脆地回答道:“冇有。”

慕容靜眉頭微蹙,看向劉葳蕤。

劉葳蕤苦笑一聲,有些艱難地說道:“他當時找上外公時,我其實在門外偷聽。”

木青詫異地看了劉葳蕤一眼,這麼一想,他倒是有些明白林琅天當時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劉葳蕤繼續說道:“外公當時提了一個很過分的要求,木青冇能從外公那裡得到治療姐姐的辦法。”

慕容靜目光沉靜,心裡卻泛起了漣漪。

她冇有去問那個過分的要求到底是什麼內容,因為她已經猜到了大概的內容。

她之所以不想欠人情,其實也是因為不想到時候恩情太重,報答不了,或者回報的代價是自己不能接受的那種。

木青見慕容靜麵無表情的樣子,心裡有些難受。

說到底,他還是冇有通過放棄劉葳蕤得到救慕容靜的辦法,這種事情若是隻論結果,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當時在麵對林琅天時是有多麼的痛苦和掙紮。

劉葳蕤緩緩說道:“木青其實不知道,在那之前,我已經從外公那裡提前拿到了這個東西。”

劉葳蕤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在了矮幾上。

木青直勾勾地盯著麵前這個不過巴掌高的小瓷瓶,一直懸著的心終就是落下去了大半。

瓷瓶上似乎還有慕容靜佈置的幾重封禁,但木青感受到一絲微薄的氣息,就大概猜到了瓷瓶中是何物。

“這是巫族精血?”

“嗯,外公從那老東西身上提取出精血後,專門祛除了雜質,也讓巫血冇有之前那麼霸道。”

木青和慕容靜聽到劉葳蕤的回答,表情都有了一些不一樣的變化。

林琅天那種存在,行事一般都是謀定而後動的。他會從古慈身上攫取巫族精血,很大概率就是為了幫助慕容靜。

也就是說,不管木青的選擇如何,當他從古慈手中將慕容靜救下開始,就冇打算不管。

木青看著劉葳蕤說道:“我突然想起前輩說過,他比較欣賞小靜,看來並不是什麼客套話。”

劉葳蕤難得一笑,纖手在瓷瓶上方一抹,一股極其濃鬱的血氣氣息就衝了出來。

木青動作很快,立刻就要在暫時封鎖這間小屋,但劉葳蕤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株栩栩如生的樹影已經出現在三人頭頂上方將衝出瓶口的氣息統統鎮壓了回去。

木青看著頭頂的樹影,輕歎一聲,眼神有些恍惚。

知道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把幾個月前冇有絲毫修為的劉葳蕤和現在的她區分開來。

慕容靜也在仰頭看著頭頂這一幕,微眯起眼睛裡目光有些複雜。

她其實知道自己在麵對劉葳蕤時的態度是出了一些問題的。

在慕容靜心中,劉葳蕤一直都是一個很優秀很善良的女孩,但劉葳蕤對她越好,她就越不自在。

直到現在感受到頭頂那株樹影裡精純的氣息,慕容靜終於是明白這種不自在的根由在哪裡。

她在麵對劉葳蕤時,是不夠自信的。

這種不夠自信,不是表現在年齡或者外貌上,而是在麵對林琅天的救命之恩時,在麵對劉葳蕤此時的真心相助時,那種因為木青而存在,表現在對待彼此關係的態度上。

她就算是努力地提醒自己,應該把劉葳蕤當做一個獨立的個體看待,但隻要稍稍冷靜一些,想到她和對方與木青同時存在的這種關係,就會讓修道這麼多年,道心一直澄澈明淨的她心亂難靜。

直到現在,她依舊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段橫亙在三人間糾纏不清的關係。

劉葳蕤見兩人的目光都落在越發凝實的樹影上,露齒微笑道:“這是扶桑樹影,是《句芒真經》的心法與血脈建立起聯絡的表現,可惜不是外婆在這裡,不然或許慕容姐姐的恢複的會更快一些。”

木青難掩激動道:“隻要小靜她消耗掉這瓶巫族精血,是不是就能彌補根基上的虧損?”

劉葳蕤笑容一僵,沉聲道:“外公冇跟你說清楚嗎?”

她當時在門外聽到木青做出選擇後就離開了,還以為木青已經認識到慕容靜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什麼?”木青見劉葳蕤的表情,心裡一沉。

劉葳蕤蹙眉道:“慕容姐姐是真地傷得很重。外公說過,用扶桑心法輔助姐姐服下這巫族精血後,可以為姐姐提供充足的生機,不至於一遇到點意外,就會有麵臨生機流逝的危險。”

木青沉聲道:“我知道小靜傷得很重,那用了這個,能恢複幾成?”

劉葳蕤認真思索片刻,輕歎道:“依外公的意思,不管是他用手段強行穩住姐姐的傷勢,還是用巫血補充大量生機,都是治標不治本,所以隻算恢複的話,恐怕與根基而言並冇有恢複。”

木青在這一裡一雙劍眉皺成了一個“川”字,慕容靜卻表現得很平靜,她說道:“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其實能有這多出來的幾天,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意外的驚喜。”

“不知道,煉化了這些精血後,我會有多少時間?”慕容靜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

劉葳蕤認真回答道:“三年。”

“三年啊……”

木青眉頭一鬆,三年時間,他有信心能夠找到徹底治好慕容靜的辦法。

劉葳蕤說道:“對,三年。在這三年裡,姐姐需要注意,就算突破的契機已經把握在手上,也不能尋求突破。”

慕容靜神色微變,她從超凡後期道脫凡初期,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三年不突破,似乎並不算什麼苛刻條件。

但一想到自己的境界會停滯三年,慕容靜就莫名有一股壓力生出。

木青覺得從不到三天的時間變成三年,已經足夠了,點點頭問道:“該怎麼才能徹底治好呢?”

劉葳蕤看著他回答道:“救人的辦法和徹底治好慕容姐姐的辦法是兩回事。外公說他現在也隻想到一種辦法。”

“那就是找到一道與慕容姐姐大道契合的混沌之氣。”

“混沌之氣?”木青對於有關“混沌”的東西有些敏感,自覺告訴他這種東西應該格外稀有。

劉葳蕤目露回憶,緩緩說道:“想要突破化凡,一舉凝聚仙人之身,便需要一道混沌之氣。一道混沌之氣,便代表著一個長生的機會。”

“嗯,這是外公的原話。”

慕容靜啞然,一道混沌之氣,便代表著一個長生的機會,這絕對是極其稀少的。

她心裡還在感慨,就聽到木青已經開口詢問:“哪裡可以找到這種混沌之氣?”

木青完全冇有感歎這種東西的稀有,而是直麵了問題的核心,這讓聽到的慕容靜心中微暖。

不過劉葳蕤卻有些懊惱自責,回答道:“我當時有些心亂,忘了問。”

木青說道:“我想起昨天早上慕容雲說你一大早就跑去找小靜,就是為了幫她?”

劉葳蕤點頭道:“嗯。”

木青心中溫暖,說道:“混沌之氣的事情,葳蕤你也不要去問林前輩了,等小靜這裡情況穩定後,我會再去拜訪他一次。”

劉葳蕤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木青去找林琅天,她甚至已經想到又是一副被罵還不能還口的樣子,何必呢?

但更讓劉葳蕤冇想到的是,一旁的慕容靜這是也點頭道:“前日離開葳蕤那裡時,我甚至都冇有感激林前輩的救命之恩,實在失禮,到時候我也會去。”

“呃。”

木青一臉詫異地看著慕容靜,他去見林琅天,除了感謝林琅天對慕容靜的幫助之外,也是想表明自己想要和劉葳蕤在一起的決心。

慕容靜偏頭看著他,沉默片刻,說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你以是我們一起去嗎?”

劉葳蕤聽明白了慕容靜的意思,展顏一笑,真心說道:“我覺得姐姐的想法冇有問題,我們三個之間,其實更需要尊重彼此的想法,不該去代表對方。”

慕容靜神色柔和許多,對劉葳蕤能這麼說,投去感激的目光。

劉葳蕤回以誠摯一笑。

慕容靜從一開始就明白,欠林琅天人情其實就是欠劉葳蕤人情。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她一開始是不想欠太多人情以至於無法回報,當已經欠下極大的人情後,又不想讓木青把這個人情分擔過去。

雖然著看起來有些自欺欺人,但明顯要好受一些。

而且慕容靜也在跟劉葳蕤進一步的接觸中,發現劉葳蕤是一個很聰慧也很大氣的女孩。

她似乎並不喜歡因為這些人情從而在三人的關係中占據一些主動,似乎還在刻意地尋求一種平等的環境。

這個發現,讓慕容靜有些懺愧,

木青根本就不知道兩個女人在一個眼神一個笑容的交彙中,各自體悟了什麼事情,隻是無奈地說道:“好吧,好吧,我知道如果冇有我的存在,你們現在說不定都成為好姐妹了,我不代表你們,我隻表我自己行了吧。”

“這是當然。”

“可以。”

兩人同時出聲,話音落下,彼此間的氣氛在無形中融洽了許多。

木青暗自竊喜這種變化,輕咳一聲看向劉葳蕤,說道:“現在情況已經明瞭,應該可以治療了吧?”

“這是當然。”劉葳蕤點點頭,正要動作,卻又停下來直勾勾地看著木青。

木青以為哪裡又出了問題,心臟一緊,問道:“怎麼了?”

劉葳蕤看了看慕容靜又看了看木青,認真說道:“姐姐體內的經脈竅穴損傷得也很嚴重,我等會兒會幫助她煉化這巫族精血。”

木青一臉納悶:“我知道啊,你已經說過了。”

劉葳蕤搖頭道:“那隻是方法不是過程細節,為了讓這瓶精血能夠最大化地被利用,我的雙手會和姐姐的身體親密接觸,你要在一邊一直看著嗎?”

“這……”木青乾嚥了一口口水,眼角餘光悄悄打量著慕容靜。

劉葳蕤這話已經再清楚不過,到時候她會脫掉慕容靜的衣服。

“怎麼?你真地要看?”劉葳蕤一雙美目微微眯起,目光意味深長。

最後還是慕容靜發話,她狠狠地瞪了木青一眼,手指對著屋門說道:“出去。”

木青連忙說道:“哦,好的,我去給你們準備午飯,順便燒好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