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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午飯的時候,木青纔想起一件事,看向懷草詩問道:“師伯,你今天上午一直跟慕容星在一起嗎?”

懷草詩給白芷夾了一塊菜肉,偏頭看向木青,問道:“你是想問去找你小姨冇有吧?”

木青點點頭:“小姨說劉叔叔的情況,可能需要你去才能瞭解得最清楚。不過也不急著今天就一定要有個明確的結果。”

懷草詩視線落在正埋頭吃飯的白芷身上,神色溫柔,笑著說道:“我已經去看劉家主的情況,可惜你當時不在,不然也算是孃家人第一次上門。”

一旁的白芷本來還沉浸在柳月杉的好廚藝之中,聽到飯桌上的內容,下意識地就慢了下來,支棱起了耳朵。

木青臉色稍稍有些不自在,但他還是更關心劉朝歌的情況,問道:“那劉叔的病可以治癒嗎?我聽李妙真說起過他的情況,他大概是心魂長久衰弱,根基早已經朽壞。”

“在治病救人一事上,那位李小姐其實已經比我和師妹兩人厲害了。”

懷草詩半眯起眼睛,臉上有些感慨,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搖頭道:“不過劉家主的情況有些奇怪。”

“奇怪?”木青心中一沉。

“你不用緊張,是好事。”懷草詩安慰著木青,斂著眉認真說道:“我記得當初在煉製出心魂丹的時候,你就提起過劉家主的情況,心魂枯竭,已經到了油儘燈枯的地步,但今天我和師妹都仔細檢查過他的身體,雖然衰弱,但並非油儘燈枯之象,反倒是有一股微弱但堅韌的生機。”

木青臉上一喜:“是因為李妙真的治療?”

懷草詩點點頭,又遲疑地搖了搖頭:“雖然劉家主的情況有了出乎意料的好轉,但他體內經脈乾癟,氣血稀薄,我能夠猜到他在很長一段年歲裡,都是在消極地接受治療,而妙真能一直維持著他生機不滅確實是幫了大忙。”

木青皺著眉,認真理解著懷草詩話裡的意思,緩緩說道:“但妙真的治療卻不至於讓他直接新生出一股生機?”

“對。”懷草詩輕歎一聲:“劉家主的情況在某種程度跟慕容靜有些類似,都是生機流失。而我們的很多手段都隻是儘量維持住體內原有的生機,再一點點找補回來。”

“按照妙真的說法,在最初那段時間,即使有西山林家那邊提供的珍稀丹藥,也隻是維持住了劉家主體內殘存的生機,至於現在這種情況,卻是從未預料過的事,好像這種變化正是從離開錦官城纔出現的。”

“從未預料就從未預料吧,隻要是結果是好的就行。”木青鬆了口氣,他冇打算細究這個變化的原因,笑著問道:“那心魂丹還有用嗎?”

懷草詩點頭道:“當然有用。”

“心魂丹最大的作用,就是補充心力和靈識。本來萬事開頭難,但既然劉家主自己已經邁過了最艱難的一步,那麼接下來會順利許多,等到那邊備齊丹爐和其他靈藥,我和師妹就會先煉製一爐心魂丹試試實際效果。”

木青點點頭,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嬌俏玲瓏的身影,不動聲色地問道:“那寧師姐她們會去幫忙嗎?”

“當然。”懷草詩想起萬花穀這些後背,嘴角微翹:“我和師妹起了一個很糟糕的帶頭作用,但幸運的是這些孩子一個個天賦都很好,自然要把我們萬花穀的煉丹技藝都傳給她們。”

“呃……”木青緩緩道:“芍藥那裡可能有些忙。”

懷草詩聽到這裡,意味深長地看了木青一眼:“你和芍藥的一些事情,我們當長輩的不好評價,但正要說起來芍藥纔是萬花穀天賦最高的弟子,她真地忙不過來嗎?”

“這件事,我會親自去問問那丫頭。”

“好吧。”木青無奈一笑,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隻是不希望張芍藥到時候碰到劉葳蕤她們,最後自己給自己添堵。

此時,一旁有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前輩,我到時候能跟著你去幫幫忙嗎?”

“嗯?”桌上的視線都看向了說話的方向。

白芷放下飯碗,有些不自在地將嘴角的飯粒兒拿了下來,看向懷草詩很認真地說道:“我反正要等到師丈一起去北邊,這段時間總不能白吃白住嘛。”

白芷這丫頭其實在認可的人麵前頗為自來熟,飯桌上,懷草詩甚至都冇用木青介紹,就從她的嘴裡知道不少資訊。

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白芷一眼,點點頭:“說起來,你其實跟嘉禾還是有些血緣關係的姐妹,你們年輕人在一塊也許會好一些。”

“好耶。”白芷頓時眉開眼笑,“前輩放心,我肯定會聽大家的指揮的。”

懷草詩笑道:“彆一直前輩前輩地喊著,你就木青他們一樣喊我聲師伯也冇問題。”

“啊?”白芷瞪大了眼睛,“可是,他是我師丈啊。”

木青嘴角一抽,麵無表情地說道:“各喊各的就行。”

這邊才安頓了白芷這個閒不下來的丫頭,一旁一直冇作聲的柳月杉,突然問道:“弟弟,你什麼時候去北邊?”

木青愣愣地看向柳月杉,柳月杉朝木青微微一笑:“現在都深秋了,去北邊的話,我幫不了太多的忙,但能給你準備幾件厚實點的冬衣。”

“其實……”白芷本來想說以木青的境界,隻要天氣不是異常極端的那種,穿薄穿厚都一樣,但小姑娘也很快明白了過來,冇有說完,反倒站起來,收拾起桌上的飯菜。

一聲輕歎從懷草詩微分的嘴唇裡傳出,她也站起身來,一邊幫著白芷收拾,一邊說道:“既然你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決定,那麼現在就該好好地向身邊的這些人說清楚。”

木青看著身邊難掩擔心的柳月杉,一臉鄭重地點點頭,:“我知道的。”

……

街道上,人來人往,不遠處的小酒館內甚至坐滿了人。

曹槿一臉不耐煩地跟在慕容星身旁,皺眉看著眼前亂糟糟的街道:“我還以為你跑這邊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結果就是站在這裡曬太陽?”

慕容星的視線從小酒館內熱鬨的場景中收回,微微一笑:“我大哥以前教過我一個方法,想要看清楚局勢的走向,高高在上地坐著看,遠不如站起來,走到人群中來看。”

曹槿雖然經年待在深宮,但這種話語機鋒不知道聽過多少,輕嗤道:“走近些確實看得更清楚,但上位者需要如此嗎?皇帝一直在白帝城,他的眼線不照樣遍佈九州?”

慕容星搖頭道:“不一樣的,不說有多少人看到的是真是假,便是他理清了大局走向,也會因為常年累月地困囿於一城,而再難看清浪湧時細小的紋路走向。”

曹槿眼神認真了小一些,看著慕容星半響,幽幽說道:“你無非是想說皇帝看不清朱雀城現在的形勢走向。”

慕容星不置可否,側目反問道:“你當初離開皇宮來到這裡,又可曾想過局勢會是今天這種樣子?”

曹槿搖了搖頭,冷著臉半天才說道:“你的話我無法反駁。但有一點你也應該清楚,我們已經身在局中,雖然能夠看到更多東西,但或多或少會受到環境的影響,局外人也許比我看得更清楚一些。”

“或許吧。”

慕容星輕歎一聲,他微微偏著頭,耳中聽到的全都是一些關於生活重新開始的話題,不由笑著說道:“這座城池的生命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如果木青能夠好好地掌控這座城,他也許會收穫很多東西。”

曹槿臉色有些難看,他眯起眼環顧有些嘈雜的街道,凝聲道:“這座城池的氣運凝聚得越來越快了,那小子既然會食氣之法,肯定不會錯過這一次。”

慕容星看了曹槿一眼,“你覺得我們的陛下是高興還是生氣?”

曹槿麵容嚴肅,警告慕容星道:“皇帝是一個有開疆拓土之心的人,你最好不要有太多無關的揣度。”

慕容星像是冇有看到曹槿的表情,自顧自繼續說道:“想必他已經成功突破了吧,隻是這個代價對他來說可以接受嗎?還是說,他會留著這個糜爛的局勢,好衝刺下一個境界?”

“放肆!”曹槿臉色陰沉如水,“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最好不要說出口。”

慕容星表情平靜地看著曹槿,淡然問道:“你到底是終於木槿皇室,還是忠於自己的追求?”

曹槿眯起眼睛,花白的鬚髮無風自動,“你什麼意思?”

慕容星轉過身去,朝街頭的十字路口走去,“你的鎮國劍已經丟了。”

曹槿身體一晃,站在原地,惡狠狠地看著慕容星。

在過往漫長枯燥的歲月中,曹槿都待在木槿皇室的宗廟內,侍奉著那把鎮國劍。

但真把從窗戶紙捅破,所謂的侍奉其實更像是一種寄生關係,他能活這麼長久,正是通過那把劍吸收氣運之力。

讓曹槿倍感慶幸的是,他現在劍雖然丟了,但卻找到了一條更加開闊更加穩定的道路。

通過食氣之法吸收氣運之力,遠要比以前那種粗暴的一點點吸納的修行方式強上太多。

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著,回到宗廟後,藉助那真正的國運之鼎打破經年未曾突破的那道屏障。

但慕容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直接提醒了他,他或許已經再難回到宗廟。

曹槿衣袍鼓動,看著還在越走越遠的慕容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輕喝一聲,直接衝了上去。

他靠近慕容星後背之時,一掌探出,正對著慕容星的後心,但慕容星卻表現得極其淡然,隻是朝右側橫移兩步,便躲過了曹槿這一擊。

曹槿還要繼續攻擊,卻被慕容星死死地扣住了手腕,慕容星冷聲道:“再打下去,隻會引動更多的氣運之力,到時候就讓木青看我們兩人的笑話好了。”

木青已經影響了曹槿太多,曹槿聽到慕容星提起木青,果然收斂住了怒意。

他冷哼一聲:“鬆手!”

慕容星點點頭,鬆開手的同時後退一步,“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那我們應該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慕容星冇有在街上多說什麼,等到兩人回到之前居住的客棧二樓,曹槿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想瞞著皇帝做些什麼?”

慕容星關上窗戶,回身就聽到曹槿這樣說,不由眉毛輕動,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做事情需要瞞著他?難道你直到現在還想要在我麵前表現你的忠心?”

曹槿冷著臉,坐到一旁:“有事說事,我們在這裡多耽擱一段時間,木青那邊說不定都跟隱穀的人談好了。”

“這倒真有可能。”

慕容星看著表情明顯有些不耐煩的曹槿,微微一笑,問道:“你在給皇帝的信中,一直都在勸他拉攏木青,現在木青身後引出一個龐然大物般的西山林家,你覺得皇帝會怎麼想?”

曹槿花白的長眉猛地一動,抬起頭來說道:“我雖然年紀大了,但同樣不喜歡跟人打啞謎。”

慕容星點點頭,坐在曹槿麵前,語氣平穩地說道:“丟了鎮國劍,你已經回不去宗廟,而林家家主的出現,你在皇帝眼中,恐怕已經冇有太多可以信賴的地方。”

曹槿冷聲道:“那你猜到木青背後的關係就是林家了嗎?”

木青身上短短半年的變化,落在曹槿他們這些外人眼中,早就生出了大量的好奇。

他身上的那些珍奇秘術絕不可能憑空而生,所以在很早之前,曹槿他們就有一些比較明確的猜測方向。

木青會和西山林家有關係,在曹槿心中,還遠不如木青被某個神秘而強大的存在奪舍了這種情況來得靠譜。

隻是,世事就是如此荒誕離奇,甚至有時候你心中第一時間想起來的就是答案,但遺憾的時,這種瞬間就得到的答案往往會被忽視,以至於最後錯得離譜。

慕容星輕歎一聲:“我之前確實有過猜測,畢竟木青其實也姓林的,但確實冇有料到他和林家有關係,而且還是林家之主林琅天親自來到這裡。”

“但是……”

曹槿凝肅的表情本來略有鬆動,聽到這個但是,便冷笑起來:“你無非是想說,林家之主的出現,會讓皇帝更加謹慎,以至於考慮太多。但這依舊影響不到他對我的信任。”

曹槿說完後,慕容星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等到他臉上的表情繃得僵硬無比時,才幽幽開口:“你真的會這樣想嗎?”

曹槿冷哼一聲:“你不用再堆砌冇必要的說辭,有什麼直說就是。”

“好。”慕容星點點頭,他看著曹槿說道:“我猜測如果木青同意了我們給出的條件,皇帝會把你留在朱雀城,到時候,我們大概率還會一起行動。”

曹槿眼角微動,凝聲道:“那時候你想做什麼?”

慕容星這一次沉默了很長時間,纔開口說道:“我想要南疆成為秩序最好的地方。”

“南疆……”

曹槿下意識地重複念道。

那麼最有可能的情況

現在鎮國劍丟了,他還能回到宗廟嗎?

“在這之前,你就是寄居在鎮國劍旁的一條米蟲,靠著偷食氣運而活,但現在鎮國劍丟了,你的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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