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允許每月家屬探監一次。

沈父,沈母,還有沈墨,都是輪著班的過來。

一小時的時間裡。

沈父通常會跟她聊她感興趣的內容,比如珠寶,服裝,然後還說她的老師又給她寫了信,想請她去國外進修,等她出來就送她出國深造。

沈煙笑著點頭應聲。

實際心裡清楚,老師先前被她連拒十多次,是不可能再寫信邀請她。

為了薄禦白,她放棄了進巴黎歌劇院芭蕾劇院的機會。

真傻。傻透了。

沈母來會和她扯些家常瑣碎的小事,八卦家裡的親戚們。

誰又離婚了,誰又結婚了,誰在外麵找小三被妻子提著菜刀追了一條街,還上了娛樂新聞頭條。

沈煙經常被逗得笑趴在桌子上,趁著沈母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眼角的淚擦乾凈。

麵對小三,別人能提刀上陣,她就隻能忍。

誰叫自己嫁了個有本事,惹不起的男人呢?

活該啊……

比起沈父沈母的報喜不報憂,對薄禦白相關的事避而不談,沈墨就很無所顧慮了。

他和她說,薄禦白被他爺爺行了家法,用荊條抽了三十多下。

沈墨不解氣的道:“臭老頭子不會打,打什麼後背,要我我就打他屁股!開啟花!讓他下不去床!”

沈煙:“就像火鍋裡涮的開花墨魚腸那樣?”

沈墨被戳中笑點,歡快大笑,不過笑著笑著就被淚水糊住了視線:“姐,你額角是怎麼弄的啊?學校裡都不讓打架鬥毆,監獄裡欺負人,都沒人管管的嗎?”

沈煙住的是十個人寢,跟她同住的女人有賭博,拐賣兒童,真正的手上沾了人命進來的。

她們年紀都在三十五以上,長的不是很好看。

沈煙混入她們其中,像白天鵝進了黑天鵝的領地,因為特殊,所以不可避免的被針對。

幾乎每天都會捱打。

她嘛,脾氣傲,骨頭硬,她們揍她,她就還手。

讓她當小弟,被她們呼來喝去,不可能。

額頭上這塊一元硬幣大小的燙傷疤,是被她們按著,用煙頭生生燙出來的。

挺深,得永久留疤了……

“很難看嗎?”沈煙抬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傷。

沈墨搖著頭,從哭聲中磕磕絆絆擠出話來:“不難看,一點都不難看。姐姐無論什麼時候都不難看!”

沈煙打笑道:“嘴這麼甜,一看就是平日裡沒少在夜店撩小姑娘。”

沈墨哭紅了臉,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我不去夜店了,再也不去了。我準備進公司學做生意。”

“我把我的遊戲裝備,跑車,手辦球鞋都賣了。姐,我一定會乾出番事業來,你出來後什麼都不用做,我養你!”

……

兩年後,刑滿。

進去時是盛夏,出來依舊。

獄警把她進去時收走的手機還給了她,“以後在外麵好好做人,別再犯法了。”

沈煙沒作聲的往路口張望著,眼含期盼的等著她的家人。

從早上等到了中午,又從中午等到了晚上,蟬鳴聲此起彼伏。她坐在路邊,恐懼使她雙臂收緊,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自打她進去,每個月爸媽和小墨都會風雨無阻的來看她。

可最後的這三個月,他們一次都沒來。

她告訴自己,他們是生意忙,沒時間。

但今天是她出獄的日子,他們就算本人不來,也應該派司機過來。

都沒有……

很大可能是沈家出事了!

與此同時。

一名司機在路口拐角探頭探腦往沈煙的方向觀察了很久,然後轉身走到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後車門處,隔著車窗,低聲對著裡麵的男人道:“薄總,沈小姐她還在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貼了膜的車窗,外麵的人看不到裡麪人的情況。

司機一頭霧水的抓了抓頭發,真不懂老闆是什麼意思。

今兒早五點就來了,停車在這裡等著。

八點多沈小姐出來,也沒見老闆下去迎,就這麼躲著,耗著……天都黑透了。

幽暗的車廂裡,男人身側的手機螢幕泛著冷光,頁麵顯示的是三個月前的一條新聞報導——#跨江大橋一輛勞斯萊斯被失控卡車撞翻,據悉是沈氏集團一家三口#

冗長的標題下是小字的解釋,其中重點詞匯有:沈氏集團董事長及其夫人當場死亡;

沈少爺頭部受到重創,目前情況不明;

薄家有意收購沈氏集團……

三個月前的新聞,他調出來是準備給沈煙看。

可來了後,發現自己連下車見她一麵的勇氣都沒有。

——“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為了你所做的事後悔!”

兩年前,法院門口,沈墨喊的話歷歷在耳。

薄禦白兩手交握搭在小腹處,上半身直挺的靠在椅背上。

他合著雙目,睫毛在高挺的鼻梁側麵打下一小圈的陰影,安逸的像是睡著了。

可若湊近細看,會發現他狹長的眼尾泛著濕潤潤的紅,在有青色筋脈隱現的單薄如蟬翼的眼皮下,眼珠輕輕顫抖著。

——“我爸媽他們是看著你長大的,可你為了喬鶯鶯已經不是第一次和我們沈家鬧翻了,大專案丟了十幾個,這些還不夠?你還要對我們沈家趕盡殺絕,就為了個喬鶯鶯……薄禦白,你到底有沒有心!”

當回想起沈煙的話,薄禦白沒有預兆的睜開眼睛!

狹小的空間裡,他心跳動的像擊鼓聲,一下比一下沉重。

他深吸了口氣,抓起身側一直亮著的手機,而後將車窗降下一小截,對著外麵還在觀察沈煙的司機冷聲道:“不用管她了!回瀾水灣!”

不喜歡就不要給希望。

沈墨說的對。

他當年要是堅決點,不娶她,便不會有她傷害鶯鶯的事。

至於沈父沈母的死……

他問心無愧。

要恨他就隨她去吧,他沒什麼好說的!

第二日中午。

沈煙紅腫著雙目,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了沈家別墅。

現在是資訊時代,昨天一直沒等到人接,心裡已經有了不好預感,後半夜她纔有勇氣上網搜尋沈家相關的字眼……

爸媽死了,弟弟情況不明。

除了來這裡看看外,她無處可去。

富人別墅,沒有門禁卡她連大門進不去。

不過她在這裡生活十多年,知道有一條小路,便繞了進來。

站在自家的大門口外,準確說已經別人家門口的沈煙,深刻體會到什麼叫物是人非!

嗖——

一個飛盤從院內飛了出來,險些沒砸到沈煙身上。

她趔趄後退,由於腿上有傷,沒穩住身形的跌坐在了地麵。

彼時別墅大門開啟,一個男人扯著狗鏈子出來,看到她意外的挑起眉。

“呦!這不是沈大小姐,我差點沒認出來!”

鄭卓踢了踢身邊的‘狗’。

“來,叫兩聲給沈大小姐聽聽!”

沈煙瞳仁放大,腦袋像被人用棍子敲了一樣,嗡嗡作響的看著套著狗項圈,跪伏在鄭卓腳邊的沈墨。

四目相對,他用著很陌生,不認識了她的眼神癡癡傻傻的朝她“汪汪”了兩聲。

啪!

鄭卓不滿意的甩起鏈子抽沈墨後背,“媽的!剛沒給你吃飯嗎?給我叫大點聲!”

沈墨瑟縮著不敢躲,神色是怯怯的,聲音則比剛剛兇了好幾倍:“汪!汪汪!”

鄭卓勒緊鏈子,把沈墨的頭吊了起來,惡劣的笑著跟她炫耀道:“瞧瞧,我家這條狗馴的還不錯吧?”

混蛋!

沈煙眸中迸射出凜冽的殺意。

下秒,動作迅猛的把鄭卓撲倒,雙手掐著男人脖子將其按在地上!

沈煙在牢裡做了兩年的勞工,手上都是老繭,勁兒大的可以單手拎六塊磚頭。

鄭卓沒想到她力氣這麼大,從咬著牙根掙紮,到麵色青紫泛紅,張著嘴翻白眼。

她要殺了他。

哪怕是再回去做一次牢,她也要殺了這個混蛋!

沈煙被刺激的喪失了理智,眼著鄭卓快要不行了,她的雙手不斷的收緊再收緊。

“嗚嗚嗚!嗚嗚嗚嗚……”

沈墨的哭聲喚回了沈煙的理智。

她偏過頭,見沈墨抱著雙腿蹲在墻邊,濕漉漉著雙眼害怕的看著她,她渾身一下子脫了力氣。

雙手緩緩從鄭卓脖子上移開,哽咽道:“小墨……別怕,姐姐回來了,過來,來姐姐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