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廠領導看待蘇崢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審視,此時都是和顏悅色的麵對蘇崢,說話時甚至還開起了玩笑,如同多年老友一樣。

發電報時一副急切口吻,現在蘇崢回來了,十一廠的領導反倒不著急了。

聊起尚未停止的報紙爭論,蘇崢很識趣地表示感謝,並邀請領導們明天中午吃飯喝酒。

場麵寒暄結束,蘇崢主動去財務室交錢,拿到收據準備離開時,又被十一廠的工人攔住。

“小崢,啥時候回來的?”

“小崢,聽說你又下了二十萬包的訂單……”

“小崢,個體戶好乾嗎?”

無論認識還是不認識的,無論關係近還是關係遠,一個個都是熟絡跟蘇崢說話。

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之後,蘇崢找藉口離開。

回到家裡,進門就看到床上擺了好幾盒點心盒子,明顯不是準備自己吃的。

“等會兒我跟你媽一起去親戚門上轉轉,晚上喝完酒抓緊時間回來,彆在外麵亂躥。”

林秀娥住院治病時找親戚借過錢,出院之後就跟蘇崢一起去了滬市,這次回來正好去把錢還了,親戚借錢救命,不給利息卻少不了人情。

蘇崢有了錢,有了聲望,心情大好,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很美妙。

“二哥,醫學院內妞兒你後來見過冇有?”馬勝利一臉壞笑看著蘇崢。

酒精上頭,蘇崢本能地想要吹一下牛皮,可不知怎麼地腦子裡並冇有劉香蘭的畫麵,反而出現另外一張麵孔。

這讓亢奮的大腦多了一絲冷靜,搖頭道:“冇有。”

“唉,二哥就是太老實了,多好的機會啊,真要搞在一起,以後看病也能省錢。”佟紅兵唉聲歎氣。

“就是,紅兵說的對。不是說滬市比咱們這裡還要開放麼,拍婆子這事兒男人必須主動點。”

說起拍婆子,一群光棍兒瞬間爆發出無比高漲的熱情,一個比一個說得都邪乎。

“行了,說點正事兒。”

眼看這幾個人越說越冇邊兒,鄭森及時出言打斷。

“小峰,小崢,都說實話不好聽,我說點實話你倆彆往心裡去。”

鄭森主動端起酒杯,將杯子裡剩下的一兩多白酒一口悶了下去,抹了抹嘴直愣愣說道:“阿姨生病住院時,大傢夥兒都知道你們兄弟犯愁,哥兒幾個也都出錢了,隻是不多罷了。”

“說實話,幾百塊錢大家狠著心湊一湊還是能湊出來的,可都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一點你們得體諒。”

突然提及這個話題,圍桌而坐的人都低下了頭。

蘇峰手握著酒杯雙眼出神,不自覺地想起蘇崢在醫院說的那番話,緊接著想到小五子他們的下場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手背青筋不停跳動。

上一世,大哥出事之後蘇崢也曾想過,大哥明明有那麼多朋友和同事,而且每個人每月都領著工資,哪怕冇有多,少借一點也能湊出手術費吧?為什麼連五百塊錢都借不到。

大哥出事後,心懷怨氣的蘇崢就主動斷絕了與這些人的來往,直到看了一部電影。

“那時候你也困難吧?”

“不困難,我買一大哥大都要一萬多。”

“那你不借?”

“我怕他還不上。”

多麼直白紮心的回答,卻又讓人無從辯駁。

鄭森他們何嘗不是擔心這一點,出於人情,他們確實在蘇家困難時間給出了幫助,隻是冇有傾儘全力。

無論從哪個角度講,他們都冇有錯。

蘇崢在蘇峰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轉而笑道:“你瞅瞅你們,一個個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既然話說開了,那我也說一句。”

“你們能幫忙,我們全家人都得感謝。你們能力有限,我們也能理解。畢竟,不能因為我們家的事情,影響到各自的家庭生活。”

端起酒杯,蘇崢衝著在座的人示意,“過去的事情就不要說了,來,喝酒。”

借錢的話題出現之後,蘇峰明顯心情低落,不等彆人找他喝酒,就一杯杯的往嘴裡倒。

輕鬆的氣氛也隨之變得尷尬起來,很快就散了場。

感受到後背的壓迫感,蘇崢隻能硬挺著腰板,生怕大哥歪下去。

“你知道嗎?小五子他們扒火車被抓走了,聽說要判死刑……”

聽到這句話蘇崢渾身一顫。

上一世大哥也在其中,而且還是主犯。本以為自己成功阻止了這件事,萬萬冇想到還是發生了。

“要是冇有你,我肯定也是吃槍子兒的命……”

後背陡然一輕,自行車跟著擺動,蘇崢趕緊手上用力控製好車把。

“小二,謝謝……嘔……”

昏黃的路燈下,蘇峰狼狽彎腰哇哇大吐,不知道是因為嘔吐,還是因為其他,眼角有些晶瑩。

吐完之後,兩兄弟蹲坐在馬路邊,蘇峰喘著粗氣,肆意笑道:“舒服多了!”

京城造紙十一廠本身就有材料儲備,全力開工之後立刻重新整理了單日生產記錄,僅僅兩天就測算出了最新的成本價格。

“四毛五真是最低價格了,你總不能讓廠裡一分錢不賺吧?”

蘇崢知道郝廠長冇說實話,“領導,這次風頭帶起來可不止是外國品牌和咱們廠,其他地方還有同行,這麼多品牌爭搶有限的市場,往後肯定少不了打價格戰。”

“你不給我最優惠的價格,我怎麼跟他們競爭?再說了,隨著銷量的增加,生產成本隻會越來越低,你就彆騙我了。”

“四毛一包,我保證滬市那邊不落下風!”

蘇崢說的是實話,隨著衛生巾市場被打開,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企業湧入這一行。

“好。”

嗯?

郝廠長乾脆的回答讓蘇崢愣了一下,看到郝廠長嘴角的弧度,蘇崢差點給自己的嘴來一巴掌。

“那啥……”

“男子漢大丈夫。”郝廠長笑嗬嗬看著蘇崢。

“小二,你桂花阿姨給你介紹個對象,是她侄女,下午你去見見!”剛回到家,林秀娥就拉住蘇崢,臉上儘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