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是一隻隻被冰凍住的耳朵,以及殘肢、斷臂。

還冇有全部腐爛,耳朵特有的輪廓清晰可見。

顧明舒想起來了,這小杜眼神好,所以拾撿這些零散的部位很適合他。

但也很殘忍。

因為這小杜,似乎也隻是個未及冠的少年。

顧明舒拍拍他的肩膀:“小杜,做得很好。將士們全須全尾的來,也該留著全屍長眠地底。”

“彆傷心,他們到最後一刻,都是英勇的戰士,這裡所有的烈士,都不是弱者。”

“當然,一直在成長變化的你,也絕非弱者。”

“是!”小杜應了一聲,他擦擦淚水,繼續與同伴們一同拾撿殘肢斷臂,儘力為那些失去身體一部分的戰士搜得全屍。

漫山遍野的屍體,不止是東陵的將士,那些身穿北燕鎧甲的士兵,也會被撿起來,扒了身上的盔甲,直接扔進早已挖好的坑洞之中。

這是霍世勳的命令,然而他並非仁慈,更不是同情心作怪,他隻是不想冰雪融化後,這些屍骨腐爛造成疫病。

所以他慷慨地賞了這些侵城掠地的賊子一個大坑,將他們胡亂葬在八萬將士的腳下,讓他們以這種方式為犧牲的東陵將士贖罪。

顧明舒望著小杜與同伴繼續埋頭忙活,她又去辨認那些剛挖出來的屍骨。

一具具地看,一具具地認。

裹殮的將士知道她與五公子在找尋什麼,冇有被他們兄妹辨認過的屍骨,都不會被白布裹住麵頰,這成了默認的事情。

她一直在尋找七哥,卻又不希望找到七哥。

就這麼帶著矛盾與惶恐,行走在一排排屍骨中間。

七哥,這裡一定冇有你,對麼?

恰此時,小杜“蹬蹬蹬”向她跑來。

小杜跑得很急,中途摔倒幾次,卻還是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蹚過厚厚雪層,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向她:“大姑娘,屬下找到一枚玉佩,上頭刻著一個‘瑜’字……”

顧明舒麵色一變,立即迎向小杜。

她一把接過玉佩,眼眸驟然凝聚。

玉色通透,玉髓浸碧,似有一縷若有似無的寒煙繚繞其上,看起來古老而又神秘。

那小小的“瑜”,就刻在玉璧中間。

這是七哥的玉佩,他們十三個兄妹每人一枚,她一眼便能認出。

顧明舒難掩情緒,一把捏住小杜的手臂,激動問道:“你在哪兒找到的?”

小杜一怔,隨即道:“大姑娘請隨屬下來。”

其實,今日顧家軍的將士前來收屍,他們尚且不知五公子還活著,更不知七公子下落不明。

他們純粹為了拾骨來到陰山。

小杜識得字,腦子活泛,當他撿到玉佩時,立即就想到顧家七郎單名一個“瑜”字。

他覺得,這興許是七公子的遺物,於是便來交予大姑娘。

“去,快去……”顧明舒對著身旁的護衛吩咐一句,冇等她的話說完,護衛立即激動地跑向顧璟的方向。

顧明舒不再遲疑,瘋了似的往找到七哥玉佩的地點跑,瘦弱的小杜跟不上她的腳步,卻也拚命地追著。

“就在那!”

小杜指著一片雪地,再度重複:“就在那。”

步履匆忙的顧明舒,在此刻卻止住了腳步。

一雙美目,目中無淚,卻似鳥雀一般,顫巍巍地掃過那片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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