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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小到大,因他而死的人很多,但被他親手殺死的人卻冇有。

他下意識地看向顧明舒,希望這凶悍的惡女能借他一些勇氣。

顧明舒淡淡地與劉堯對視,總算品出一些味道。

霍家軍不能隨意殺俘虜,顧家軍更是不能,但是一心為烈士複仇的九皇子卻能。

隻要劉堯動了手,起了這個頭,那麼元貞帝也不好降罪於人。

一旦九殿下義憤填膺,為壯烈犧牲的將士親手複仇的事蹟被傳頌,那就意味著劉家承認了這八萬將士犧牲的價值。

如此一來,外人更不好咬住顧家不放,說顧家人人好大喜功,用兵不善,導致八萬將士壯烈犧牲。

畢竟,將士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還怎麼好去怪將領做錯事?孬種將領,能讓這場犧牲有意義麼?

顧明舒移開目光,就算他想殺了這些賊子為父叔兄長,還有將士們報仇,此時,她也不能鼓勵劉堯去做。

因為那樣的話,整件事將會因為她的介入而失去意義。

見劉堯無動於衷,霍世勳單膝下跪:“九殿下,請!”

劉堯很是無助,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恍恍惚惚中,他已伸出手,握住了霍世勳遞來的劍。

那劍柄的溫度,透心冰涼,迅速拉回他的神智。

將士們再度齊聲高呼:“報仇!報仇!報仇……!”

霍家軍的其中一名副將開口:“九殿下,這些賊子的手上,無不染著我東陵人的血。”

“您看這屍橫遍野,您看這白骨成堆,您看著七萬多具屍骨……”

“他們是多少孩童的父親,是多少老人的兒子,又是多少婦女的依靠。”

“可現在,他們血戰而死,橫屍陰山一個多月,死後隻得一個擁擠的土坑,一方薄薄的白布,還有一塊連名字都冇有的墓碑。”

“難道您不恨,不怨麼?”

劉堯對生死再怎麼無感,也不能在這會兒撂下劍說他不恨不怨。

他緩緩闔上雙目,腦海中響起那小豹子被俘虜折/磨時撕心裂肺的哭聲,浮現那小蘿蔔頭堅強不屈的小小身影。

終於,他把劍緊緊握住,一步一步,走到那老將的麵前。

老將揚起頭顱,一派視死如歸。

他大笑一聲:“我翟某人半生戎馬,以這種方式去見先祖,無懼!無愧!無悔!”

劉堯的手抖得厲害。

眼前的人,似乎已年過花甲。

他不是不忍,隻是下不去手。

他深吸幾口氣,又想到那掛在刑架上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小豹子,想到那會躲在被窩裡哭泣的小屁孩。

如果冇有戰亂,何苦他們遭罪?

這些入侵東陵的賊子,便是那造就悲劇的始作俑者!

想到這裡,劉堯高高揚起重劍,隨後一劈而下。

血,濺了他滿臉。

腥臭,溫熱,粘/稠……

他怔住了,手中的劍也隨之墜落。

眼看老將身首分離,霍世勳低喝一聲:“全殲!丟入萬人坑中!”

一聲令下,所有北燕戰俘被斬斷頭顱,扔進那埋著北燕人屍體的大坑之中。

最後被土掩埋,成為匍匐在七萬多烈士腳下的亡魂,以最屈/辱的方式,永遠為所犯下的罪過,向這些東陵烈士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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