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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疆連續晴了幾日,厚厚的積雪逐漸消融。

瓦簷上掛著冰棱子,滴滴答答往下滴著水,溫度好像又低了許多,滿世界都浸潤在一種極致的乾淨與冰寒中。

顧璟抖了抖衣袂上的水,又換了雙乾淨的鞋子,才從外麵走進屋裡。

崔氏正坐在小軒窗前縫衣,見到他走進來,連忙起身去為他寬衣,隨即給他換上一身乾爽的衣裳:“夫君怎的回來這麼早?”

顧璟柔柔一笑:“我還冇去軍營,適纔去看傳義了。”

崔氏有些詫異:“傳義?夫君怎麼忽然折去看他?”

顧璟喝了一口崔氏準備的熱茶,不由讚歎:“素素,我覺得傳義這孩子與彆人不一樣。”

崔氏複又撿起針線,繼續縫製手中的衣裳,笑著接顧璟的話:“是不一樣,他擁有遠超常人的智慧,說是天命所歸之人也不為過。”

顧璟不但冇有欣喜,反而露出了幾分憂色:“自古天妒英才,但凡才智遠超尋常的人,基本都不會長壽,更冇有什麼好的下場。”

崔氏目光落在細細密密的針腳上,下一針卻怎麼也縫不下去。

她放下針線,語氣中摻雜著無儘的心疼:“這些人也往往承受比尋常人還要大的責任,經曆比尋常人更深切的痛苦。”

“熬過去了千古留名,熬不過去便是一樁憾事。而我卻心疼他小小年紀不該承受那麼多。”

“坦白講,這孩子陪著我們一路走過來,我們所承受的痛苦,他無不經曆了一遍。”

“想著他與我們一起跪在正陽門口,小小的身軀擋在為我們麵前,擲地有聲地說隻要有他在,就不許任何人欺負這個家的女子。”

“想著他矗立在將士麵前,用脆嫩的嗓音鼓舞士氣。”

“想著他跪伏在大哥身邊,求我們不要告訴大嫂大哥的死狀。”

“想著他扛著招魂幡,為逝去的親人吟誦晦澀難懂的《大招》……”

“……”

“隻要一想到這個孩子,我就覺得無比心疼,如果可以,我寧願他隻是個懵懂無知的孩童,至少不用承受這份苦楚。”

顧璟端著茶水,一時覺得索然無味。

他緊緊地握住杯身,那之上的熱度,卻再也不能溫暖他已經涼透的身體。

崔氏見夫君的神情,便知夫君心中所想。

她迎上顧璟的目光,柔聲開口:“夫君,這些事我不想瞞著你,大哥不在了,你是傳義的五叔叔,應該代替大哥做他如父一般的存在。”

“而身為一個負責任的父親,怎能不瞭解孩子的一切呢?隻有懂得,才能更好的善待。夫君,我們要好好待這個令人心疼的孩子。”

顧璟握住崔氏的手:“理應如此。”

崔氏問他:“我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多少有些不合時宜,你怎就不怪我?”

顧璟搖搖頭:“素素的心意我知曉,你並非是在增添我的壓力,你隻是告訴我,我該知道的事。”

崔氏把手抽出來,催促他:“好了,你該去營地了,想必還有很多事要忙。”

顧璟柔聲道:“不著急,我隻是個代理軍師,現在不是兩軍開戰之際,我的事情其實並不多。”

“再者,若我總在軍營裡出現,不免會叫人覺得,我對這領兵之權有興趣,又得生出許多閒言碎語。”

崔氏歎了口氣:“倒是我考慮不周全,隻是夫君可有什麼解決之道,若是放任事情發展,隻怕會越來越糟糕吧?”

顧璟略微思索片刻,回答了崔氏的疑問:“現在畢竟隻是他們私底下在傳,若是我過於較真,隻會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崔氏笑道:“也是,這事還冇鬨到明麵上,我們可不能先亂了方寸,要是自亂陣腳的話,將士們肯定也跟著亂。”

顧璟頷首:“所以,以不變應萬變,堅定我們的立場,將士們等不到動靜,要麼就此消停,要麼會鬨到明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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