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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匹駿馬踏雪出城,馬蹄聲急促,可策馬奔騰的女子,卻是那般鎮定自若。

俞皎跟隨在顧明舒身後,她肩頭的傷幾乎大好,如今已以顧明舒護衛的身份,重歸軍隊之中。

而令她不得已把顧明舒從“慶功宴”叫走的事,便是軍中將士因陣法太難,以至於打起了退堂鼓。

原來,那日陣法成型之時,顧明舒與衛驍徹夜秉燭,把詳細的安排明列出來,於翌日練兵之時投入使用。

然而新奇的陣法,與還未拿到手的新型武器,使得將士們觸不及防。

突然的轉變令他們無所適從,這對新事物的陌生與對未知的迷茫,使得他們萌生挫敗之感。

而那挫敗之感,在消磨他們內心信唸的同時,也在催生各種負麵情緒。

顧明舒料到會存在這樣的問題,但因為忙著準備迎接江辭歸來,尚來不及解決。

行軍打仗,從來都以士氣為先。

如今江辭已歸,她再也不能放任那負麵情緒在軍中滋長,一旦士氣大跌,就算再妙的陣法與再精良的裝備,也贏不回東陵失去的三座城。

馬匹靠近校練場,昔日整齊的振袖之聲,如今稀稀拉拉,再無那種整齊劃一的壓迫之感。

顧明舒下馬,提著劍緩緩走向高台。

每一步,她都走得穩穩噹噹,並未因事態緊急而催快腳步。

她從來這樣,除非生死關頭,否則難見她情緒外露。

就算她此刻意識到事情的重要性,她也並未因此亂了陣腳,像往常一般鎮定自若。

所以她的從容,向來都能感染他人,以至於隻要看到她,眾人的心便感受到安定。

她就像山,就算內裡奔流翻騰似海,外表依舊巋然不動。

直到她邁向高台,原本因挫敗而東歪西倒的將士,此時已矗立身形,抬頭挺胸,筆直地立於她麵前。

“見過大姑娘。”

顧明舒冇有立即開口,她緩緩放下手中的劍,又將臂甲卸去,等到她纖細的身姿僅有一件堅硬的胸甲所保護時,她輕聲開口:“適才,我去接悄悄潛入北燕為我們爭取贏得勝利機會的弟兄們。”

頓了頓,顧明舒掀起眸子:“五百人,他們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老練好手,無一不是身強力壯的人,最後歸來的人數是,四百八十九人。”

眾人麵露喜色,很顯然,他們覺得能從北燕人手中活著回來這麼多人,已經是極好的結果。

當然顧明舒也這樣認為,但如果可以,她更想一個兄弟都不失去。

她這麼想,於是便這麼說:“很高興是嗎?五百人還能回來四百八十九人,我們僅僅隻失去十一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個損失都很小。”

顧明舒深吸一口氣:“但是,如果這些人是彆人僅有的兒子,那麼於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而言,失去的便是全部。”

“戰火之下,犧牲不可避免,但如果能避免,誰會希望看到鮮血與死亡?”

眾將士麵麵相覷,都從戰友的眼中看到了沉重的情緒。

是的,於五百人而言,那十一人的確是小小的一部分,微不足道。

但於他們的妻子兒女而言,失去他們一人,便失去一個完整的家庭。

犧牲,大家都知道無法避免。

但誰又敢說他想看到?

“來,今日我放下劍,卸去部分防護,你們與我對戰,所有人必須全力以赴。”

顧明舒躍下高台,依舊是那副從容的姿態,雲淡風輕的表情,淡漠無波的語氣。

然而他們都知道,大姑娘越是這般冷靜,則心底燃燒的情緒越激烈。

軍令如山,命令無人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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