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子的關心來得直接又溫暖,使得顧明舒心間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點點頭:“我會的。”

吳嬸子道:“春秀早就準備好乾糧,你們帶著路上吃,再緊急的事,也要吃飽了纔有力氣。”

顧明舒又點點頭:“好。”

吳嬸子拍拍她的手,不再說什麼。

顧明舒望著眼前兩鬢花白的婦人,這一彆或許再無見麵之日,但在這遁世村感受到的善意,卻足以銘記終身。

最後,她道:“時間緊迫,不能一一道彆,煩請嬸子幫我向村裡的大傢夥說聲謝謝,這些日子,多謝大家了。”

吳嬸子道:“放心。”

與吳嬸子道彆後,風墨白早已把東西收拾好,揹著小包袱在院子裡等著她:“阿六傷重,且他們的馬冇我們的快,我們先走,讓他們隨後趕來。”

顧明舒道:“甚好,如此他們也能在這段時間保護村子裡的人,防止元家喪心病狂來屠/殺與我們有關的村子。”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便準備離開。

不曾想院門忽然被打開,以吳孝傑為首的數十名村民跪在顧明舒麵前。

再看他們,竟顫/抖著身子,像是十分激動,又帶著幾分緊張,所有的情緒雜糅在一起,都變成整齊高亢的呼聲:“見過顧家大姑娘!”

可見,他們對這身子纖細卻能挑起家國重擔的女子充滿敬意,那一聲發自肺腑的“大姑娘”,喚得熱血沸騰,卻能叫人能聽濕眼眶。

顧明舒歸心如箭,本不該在這裡多做耽擱,但跪在麵前的每一個人,都曾毫無保留地給予她善意,讓她知曉原來這人間也有桃源之鄉,人們也可以善良而幸福。

她那想要不顧一切跨出院落的腳,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顧明舒彎腰扶起吳孝傑:“吳家大哥莫要客氣,在這裡,我並非什麼顧家軍的首領,隻是一名因受傷而落腳遁世村的普通客人。”

“這段時日一直在受你們幫助,原本該是我向你們道謝,如今卻反了過來。”

“大家與我客氣就是折煞我,還請你們快快起來,否則我今日走了,也會因為受了這不該受的禮於心不安。”

吳孝傑拱手:“顧姑娘,我們不是來送行的,請您帶我們一起走,讓我們隨您一同上陣殺敵!不管是東打西討,還是南征北戰,我們都願意追誰姑娘。”

人群中竟也有著黃大夫的身影,他說:“姑娘盛名在外,大敗北燕大軍的訊息甚至傳到了這偏遠的山溝溝裡,我們都相信姑娘一定能把北燕人趕出去,請姑娘允許我們也為東陵儘一份力。”

李叔說:“我還年輕,還殺得動,大姑娘帶上我吧!”

村尾的少年小樹根說:“大姑娘,彆看我個不大,但我力氣可大了,讓我跟您一起去吧!”

眾人異口同聲:“大姑娘,帶上我們吧!”

顧明舒望著跪在地上的人,他們都是家裡的青壯勞動力,他們有妻兒老小,還有圈裡的豬馬牛羊等著照顧。

如果帶走了他們,那麼這村子的地誰來耕?

家中養的禽畜誰來照管?

那些正在長大的孩子,向誰學習如何做一個男子漢,擔起家裡的重任?

遁世村之所以富足安樂,是因為白髮人不用送走黑髮人,妻子並未失去丈夫,孩子還有父親依靠。

這叫她,如何能剝奪他們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幸福?

所以麵對大家的心意,顧明舒感動之餘,她卻不能答應。

正要開口拒絕,這時,那吳孝傑又說:“國難當頭,身為東陵的男兒,我們理應義無反顧,還請姑娘把我們收入麾下,給我們一個保家衛國的機會。”

黃大夫也接著道:“姑娘,老朽冇有彆的本事,但在醫術方麵有幾分心德,如果能隨行做個軍醫,也能幫助那些受傷的將士。”

“大姑娘,我力氣大,可以做的事情多了。”

“大姑娘,我養的馬兒最好,我能給大家養馬!”

“大姑娘,我……”

顧明舒目光掃視一眼,看到他們眼底一往無前的堅決,最終還是冇有點頭。

她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北燕來犯,吞我城池殺我將士,東陵山河破碎,我父叔兄長為禦敵寇馬革裹屍。”

“我一介女子不得不帶著顧家幼兒背棺出發,一路行來有很多不易,全靠將士與百姓的信任與支援,才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身為顧家軍的首領,我拒絕不了你們保家衛國這份赤子之心,更感動你們願意同我共赴國難的決心,明舒在此謝過大家。”

“然而前路腥風血雨,無數敵人和夥伴都在我身邊倒下,每一場硬仗都要拿命去拚,那不是你們應該呆的地方,所以我不能帶走你們。”

“請你們好好留在家人身邊,在老邁的父母跟前儘孝,在脆弱怕黑的妻子身邊陪伴,帶著尚且年幼的孩子好好長大。”

這時,春秀站了出來:“顧姑娘,同是婦道人家,你能做的我不能,但家中的老人我會照顧,田裡的地我也能耕,就算丈夫不在身邊,我也能把這個家料理得井井有條!”

“所以請您把他帶走吧。東陵是大家都東陵,身為昂藏七尺的男兒,他們應該在國難當頭時儘一份力!”

男人們的妻兒與老母也都趕了過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嫗走向顧明舒,她的牙齒都已掉光,說話含含糊糊,但卻擲地有聲:

“大姑娘,帶我那孫兒走吧!不管是拿刀還是拿斧子,他都很在行,就讓他隨您一同驅除北燕賊子,這樣我們纔有真正的太平生活可過。”

一位大肚子婦人也走上前,她看了孩子的父親一眼,雖然不捨,但還是無比誠摯地道:

“大姑娘,請您不要嫌棄,把我家男人帶走吧,這樣以後我也能跟孩子講,他父親是個英雄好漢!”

便是連那小豆子也跪到顧明舒麵前,脆生生地道:“嬸嬸再等小豆子幾年,等小豆子長大了,也要去幫嬸嬸打壞人。”

“但是小豆子還小不能去,隻好讓嬸嬸先把爹爹帶走,我會快點長大,去戰場上幫你們。”

顧明舒看到小豆子,便不由自主想起那小小年紀就學會藏住情緒的小傳義,便是小小年紀失去父親,他纔沒了孩子該有的童真。

顧明舒如何捨得,讓這些善良的村民上戰場?

萬一冇能活著回來,他們的家人不就像她的祖父、嬸嬸、嫂嫂與姐妹們一樣,遍嘗那失去至親的痛楚了麼?

想到這裡,顧明舒語氣尤為堅決:“還是那句話,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會帶走大家。”

“春天要到了,種子你們備好了嗎?田地你們耕好了嗎?如果這些都冇有準備好,請你們安心去準備吧!”

說完,顧明舒越眾出去,與風墨白翻身上馬。

兩匹神駒風馳電掣般絕塵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村頭,驚落了幾瓣老梅樹的飛花。

留下這滿院子要去參軍的青壯與家人麵麵相覷。

吳嬸子安撫著因為與母親分開而焦躁不已的小馬,對著二人消失的方向含淚揮手:“顧姑娘,珍重,嬸子會為你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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