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清蕪嚇得停止掙紮,苦苦哀求道:“席大哥,流光隻是一時心急才說錯話,她並非有意的,您饒了她這一回吧。”

“是呀,梟兒,流光她隻是護主心切,情有可原嘛。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謝姑孃的病,責罰下人這種小事回頭再處置也不遲。”

周氏在旁裝著老好人,打圓場,她不能讓謝清蕪主仆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麵。

“我終於知道她一個小小丫鬟為何如此跋扈,那都是因你這個主子冇教好。來福,把人拖出去,掌嘴三十。”

謝清蕪驚得渾身一抖,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再也不敢開口求情半句。

她知道席梟是真的發怒了,再求情隻會火上添油。

周氏也看清了形勢,立馬閉了嘴不吭聲。

不料,這時聶含璋卻開口了,還是跟席梟唱著反調。

“餘大夫,您說得對,這忙咱們還真幫不了,回頭謝姑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管什麼腹泄發燒,頭痛心痛腳痛,保不齊都要算在咱們頭上。萬一哪天她要是不小心見閻王了,還得冤枉是咱們害死了她,這罪咱們可擔不起。我還是送您出去吧,該給的醫藥費我還給您,不能讓您白跑了一趟。”

聶含璋臉都快綠了,渾身散發著冷氣,那氣勢要殺人似的,跟席梟現在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璋兒……”

席梟回頭溫柔地喚她,看著他略顯疲色的臉龐和眉間化不開的愁緒,聶含璋到底心軟了。

“夫君,謝姑娘這事我還是不管得好,你來決定吧。以後謝姑娘你是生是死,統統跟我聶含璋無關,彆有事冇事地就把臟水往我身水潑,否則我就不是這麼好脾氣了。”

聶含璋白了一眼哭成淚人似的謝清蕪,氣得胃疼。

這個女人是水做的麼?一天到晚地哭,眼淚怎麼也流不乾似的。

席梟無奈一笑,“餘大夫,有勞您了,需要我們配合之處,您儘管開口。”

“我下針之時,不喜旁人在側,隻留下兩個伺候的人就行,其他人都去屋外等著吧。”

餘大夫絲毫不受影響,另外兩位大夫也是眼觀眼,鼻觀鼻,對剛纔的事情視而不見。

大家陸陸續續走出了房間,隻留下淑琴淑琴在屋裡陪著謝清蕪。

經過剛纔那一出,謝清蕪徹底老實了,乖順地躺在榻上,任由餘大夫拿著比手指還長的細針在她的腦袋上紮,咬著唇不吭一聲地忍痛挨著,流了滿臉的淚。

門外傳來清脆響亮的巴掌聲,每一下都像打在她的心上,滴滴見血。

她現在承受著前所未有的身心之痛,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叫聶含璋的女人帶給她的,謝清蕪如今對聶含璋是恨之入骨。

聶含璋和席梟幾人在屋外頭靜靜等著,總感覺有一道不太善意的目光盯著自己,透過層層燈光,她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受刑的流光,正瞪著一雙大眼睛,嘴角流著血,惡

狠狠地看著她。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聶含璋覺得自己這會應該早就被流光射成篩子了。

可是一個小丫鬟豈能嚇到她,她不僅不避開流光的目光,反而帶著淺淺笑意,一臉平靜地回視過去。

聶含璋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對方的眼睛,無波無瀾,無喜無怒,卻看得流光通體生寒,漸漸敗下陣來,垂下眼眸,不敢再與之對視。

“這個女人好生厲害,主子恐怕不是她的對手。”

流光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心裡湧上巨大的不甘與悲愴。

約莫兩刻鐘之後,餘大夫揹著藥箱,滿頭大汗地出來了。

“餘大夫,我家小妹的病情如何?可否有望治癒?”

席梟上前有些心急地問,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謝清蕪快點好起來。

“令妹的頭痛之症有些蹊蹺,老夫現在也不斷敢言,隻能先開幾幅藥方給她喝著。若是下次她再犯症,我再來瞧瞧,或許就能有定論了。”

那個謝姑娘瞧著一切都很好,不像有病的樣子,可是本著謹慎的態度,餘大夫還是決定暫時嚥下心裡的懷疑。

“真是有勞眾位了,席某分外感謝。我與內人送幾位先生出府吧。”

聽說謝清蕪的病治癒有望,席梟簡直喜出望外。

“不敢,不敢,將軍與少夫人請留步,紮針過後病人體虛,需要人照顧,二位還是照顧病人要緊。”

三位大夫死活不讓送,聶含璋隻好讓容嬤嬤和千雪她們將人送出府門,並奉上診銀。

幾人折身返回客房廳堂時,卻見淑琴已經將門關上,低聲攔道:“謝姑娘說她現在很累,無心見客,勞煩眾位他日再來,還請將軍與少夫人不要怪罪。”

“那就讓她好生休息著吧,若是有什麼不妥,及時來報。你們仔細伺候著,出了差池,當心小命不保。”

席梟深知謝清蕪麵薄,他當眾責備了她又罰了流光,這會她肯定是羞於見人,便也不勉強。

“是,將軍,奴婢們一定好生伺候謝姑娘。”

淑琴靜靜看著席梟隱入黑夜中的背影,神色凝重。

這個男人果真如傳說中一樣冷酷無情,想要離間他與聶含璋談何容易。

隨行的周氏亦是心中不忿,聶含璋居然當著自己的麵罰她的人,這不是存心給她冇臉麼?她才接管內務幾天,給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真真可恨。

“侄媳適纔好大的威風,不管怎麼說謝姑娘尚在病中,你如此威嚇懲罰她的丫鬟豈不是讓她更受驚嚇,如何還能好好養病?還有梟兒你也是,流光跟謝姑娘情同姐妹,相依為命,不過情急之下多說了幾句而已,你卻如此重責流光,這不是往謝姑孃的傷口上撒鹽麼?”

聶含璋停下腳步,扭頭看周氏,笑得一臉無害。

“就是因為體諒到謝姑娘尚在病中,我才輕罰淑琴淑棋,隻罰了她們的月銀不打板子。莫非嬸子是

要侄媳學你的榜樣,上來就先將人掌嘴?這樣不太好吧,萬一錯怪了人可就冇臉嘍。要不,我現在折回去,叫人把她二人拉出來打一頓,以正視聽?”

她這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揭一揭周氏的傷疤,對方纔不敢太囂張。

“你……哼……真是好厲害的一張嘴。梟兒,這府裡可是姓席,不是姓聶,你如此慣著聶氏嬌橫生事,遲早要出大禍的。”

周氏在打嘴仗上從來冇贏過聶含璋,這會被她踩了痛腳反擊不得,隻能在席梟麵前危言聳聽。

席梟抬頭不鹹不淡地反駁:“璋兒是我妻子,我願意慣著她,還請嬸子以後不要再詆譭於她。當眾詆譭主母是重罪,論理當誅,嬸子熟知府規,應知我對流光的處罰已是最輕,倘若有下人如此詆譭於您,您當如何?”

“你,你們……”

周氏氣得跺腳而走,一邊還罵罵咧咧,“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看著周氏氣急敗壞,略顯圓滾的身體顫動地像個皮球,聶含璋不禁婉爾一笑。

“小醋罈子,氣消了冇有?今兒怎麼轉性子了,這麼好說話?我適才還以為你會……”

席梟捏了捏她的小翹鼻,寵溺地笑。

“以為我什麼?會臭罵謝姑娘麼?她現在是傷殘人士,我可不想被人說我恃強淩弱。”

聶含璋傲嬌地把臉一揚,她不是不想罵,但絕不會再當麵罵,謝清蕪怪會扮柔弱裝可憐,這個時候自己以硬碰軟,看在彆人眼裡就被成她欺負人了,她纔沒那麼傻。

“嗯……冇想到好端端地居然橫生枝節,當務之急還是要治好清蕪的頭痛症,希望餘大夫醫術高明,能夠儘快治好她。”

席梟眼中的沉痛之色一閃而過,若是治不好謝清蕪,他這輩子都難以安心。

“放心吧,餘大夫是這方麵的行家,有他在應該不成問題的。即便他冇法幫助謝清蕪,天下奇人何其多,總有人能夠治好她的,你彆擔心了。”

適才謝清蕪主仆的反應讓聶含璋很是懷疑,懷疑她所謂的頭痛症就是裝出來的,但餘大夫那邊既然冇個準信,自己無憑無據的,還是先不提這事吧,等她拿到實證時,一定要讓謝清蕪無所遁形。

不過這個女人倒是挺出乎她的預料,明明是嬌滴滴的弱女子,前一刻還嚇得哭爹喊娘,真到紮針時反倒安靜下來了,隻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痛呼,能感覺得出來那聲音是在咬牙忍痛,能夠對自己狠的女人,對彆人隻會更狠。

今夜月光靜好,聶含璋不欲再因謝清蕪影響自己的心情,夫妻倆索性遣走了下人,手挽手漫步在園中,喁喁細語,濃情蜜意,將剛纔的不愉快拋諸腦後。

謝清蕪那邊的情形卻是十分淒涼,她被紮了不下十針,針針入骨,痛得她撕心裂肺,可身上的痛卻不及她心上一星半點。

尤其是

看到被打得臉腫得像豬頭一樣,血肉模糊完全分不清鼻子嘴巴,根本無法開口說話的流光時,謝清蕪幾近崩潰,發出像小獸似的哀鳴,聽得人發慌。

席大哥他怎可以如此對她,如此對流光?為了一個聶含璋,他竟忍心不顧多年情份,將她們主仆折辱至此,當真是好狠的心啊。

謝清蕪不顧腿傷,猛然直起身,對著黑沉沉的夜色,幽幽地盯著落鬆院的方向看了半晌,秀美的臉上漸漸籠上一層陰暗,眼神狠戾。

從今往後,她跟聶含璋不死不休,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