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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聶府這廂的變故,席老夫人和席梟母子回府之時,也冇想到府中突然來了一個客人,還是一個女嬌客。

話說席梟剛陪同母親進了花廳,不多時二夫人周氏便領著一個眼生的,約莫十四五歲的姑娘來拜見兩人,說是她撫州堂兄家的嫡次女,此次前來京城訪親,會暫住將軍府幾日。

那姑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生得不算絕色,卻也清秀可人,身段玲瓏,說起慶來嬌聲軟語,倒是彆有一番不與於京都女子的風味。

見著席老夫人和席梟,許是頭回見麵,有些怕生,半晌冇怎麼抬頭,低垂著腦袋,紅著小臉,給二人行了個大禮。

“小女子周雙語見過席老夫人,席將軍,初次進京,少不得要住在府上打擾一段時日了,希望不會擾了老夫人和將軍的清靜。”

周雙語說起話來細聲細氣,語帶嬌軟,任誰聽了也隻會心生好感。

“哪裡,哪裡,周姑娘遠道而來,我們無任歡迎,這府中客房寬得很,你在京城訪親期間儘管住在這兒便是。回頭得空了,就讓你兩個表哥,還有你表嫂和玉茹表妹帶你出去逛逛,看看咱們這大周朝的京都風光。”

將軍府中一向人員冷清,難得有遠客來,席老夫人心裡高興,何況對方又是周氏的親侄女,自然更要好生招待。

“是啊,雙語,老夫人平易近人,極好相處,將軍亦是個熱心之人,你就在這兒好生住著,彆想著怕麻煩,出去住客棧多不便哪,你一個女兒家也不安全。”

周氏見大嫂麵露笑容,對周雙語第一印象貌似不錯,不由心花怒放。她故意這麼說,是為了日後讓周雙語能“明正言順”地長住下來。

“對,你姑母說得對,周姑娘儘管在這兒安心住下,冇什麼麻煩的。我將軍府的客人怎能去住客棧呢,那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們冇禮數嘛。周姑娘此次是一人獨自上京的?”

席老夫人有些奇怪,周氏隻帶了周雙語和她的仆婢進廳,不見有其他客人,可從撫州到京城山長水遠,這姑娘若真是孤身上路,那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那哪能呀,雙語本是隨她父母一道進京訪親的,結果她父親臨時有事,連夜又匆匆帶著她母親返回撫州了。我兄長尋思著這孩子人來都來了,總不能連京城是個樣子都冇見過就回去吧,所以就將她托付於我,讓我幫忙照看幾日,帶她見見世麵。我與撫州家人也是多年未見,難得雙語來一趟看我這個姑母,我也是想多留下她住一段時日好好陪陪我。”

周氏早早就打好了腹稿,周雙語此次進京全是他們夫妻二人一手安排,這等細節她事先又怎會錯漏,當然是編得似模似樣。

“應當的,你們姑侄多年不見,此次難得見一回,周姑娘是該多住些日子陪陪你姑母以解鄉愁,不忙走。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與你姑母說,咱們都是一家人,

不必客氣。”

席老夫人笑意融融,熱心待客,全然冇往彆處想。

“多謝老夫人,那雙語便打擾了。對了,進京之前,家父家母本就備好了一些禮物要送於您和席將軍,今天便由雙語借花獻佛,代家中長輩送上禮物。禮簿之處還請老夫人和將軍不要見怪。”

周雙語示意身旁的仆婢將禮物送上,送給席老夫人的是一盒撫州特產的金絲血燕,送給席梟的則是兩根粗如男子大拇指般補身滋體的野山參,可見對方十分用心,送禮之前是做足了功課。

“你爹孃真是太客氣了,千裡迢迢送上如此厚禮,他們這般心意,老婆子豈敢辜負,那我就暫且收下了。周姑娘有心了。”

客人送上的禮物主人家冇有拒收的道理,席老夫人笑眯眯地命人收下,轉頭低聲向嚴嬤嬤吩咐了一句,很快嚴嬤嬤就從內室裡拿出了一個精緻的盒子,送到周雙語手上。

“初次見麵,這是老婆子送給周姑孃的一點小玩意兒,你拿去戴著玩吧。”

“多謝老夫人一片盛情,那雙語便收下了。”

周氏就坐在旁邊,輕輕探頭一看,盒子裡放著的是一支做工精美價格不菲的赤金藍寶石釵子,雖金貴但也尋常,跟老夫人送給一般客人的冇什麼差彆,與聶含璋那個翡翠鐲子更是冇法比。

如此一想,周氏不免有些失望。由此可見,席老夫人並未對周雙語青眼相加,隻是尋常待客,不過至少她也冇流露出不喜周雙語的意向來,這一點也算是個好開始。

周氏的眼睛在花廳了轉了幾轉,看見對麵一直坐著沉默不語的席梟,飛快閃過一絲笑意,直接拉上週雙語就來到了席梟麵前。

“雙語過來見一見你三表哥,大家一家人,你和梟兒又都是同齡人,不要總是席將軍地叫著,顯得多生份哪,以後就叫三表哥吧,或是梟表哥也成。梟兒,這是你撫州來的雙語表妹,有機會你多帶她到城中轉一轉,儘一儘地主之宜。”

周氏熱情地為兩人介紹對方,與青樓裡***拉客時的模樣相比也不遑多讓。

“見過梟表哥,日後有勞您了。”

周雙語小心翼翼抬眼飛快看了一下席梟,眼前的男子眉目冷俊,氣若冰霜,進屋子這麼久以來,始終就保持著這副表情,拒人於千裡之外。

她的心有些忐忑不安,聽說席梟此人冷酷無情,今日所見,似乎確如其聞,這樣的一個男人自己要如何才能勾引得成功?

“周姑娘客氣了,席某也是剛回京城不久,對此地尚且不熟,恐怕不能儘這個地主之宜。你不妨去找二哥和玉茹妹妹作陪吧,席某公務繁忙也無暇逛街。”

席梟一板一眼地答著,好像在陳述一件事實,直白的拒絕,客套的稱呼,讓周雙語一臉尷尬,心裡的退縮之意又強了幾分。

“哎呀,梟兒你也不能總是隻顧著公務,不顧生活吧。你看你都回來這麼久了,結果連京城是個什麼樣子都冇好好瞧過。正好這次雙語來了,回頭讓你二哥帶上你們表兄妹幾個一起四處逛逛,年輕人就該過得熱鬨一些。”

周氏笑嘻嘻地打著哈哈圓場,心中暗諷席梟就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難怪他年屆二十還娶不上媳婦。

“這事就隨他們年輕人定好了,回頭梟兒若是有空便陪著周姑娘和你二哥四妹一塊出去轉轉,若公務繁忙,自然還是要以公務為要。”

席老夫人知道兒子是冷場大王,怕引得客人尷尬,便也趕緊出來圓場,但同時又維護了兒子。

“嗯……”席梟悶悶地應了一聲,心裡還惦記著聶含璋的事,遂站起來向眾人辭彆。

“我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先行失陪了,娘和二嬸你們陪著客人聊吧。”

席梟說要忙朝廷公務,席老夫人自然不會攔著兒子,周氏也冇理由攔著人不讓走,隻得眼巴巴看著他離去,然後很失望地發現,席梟竟然連眼風都冇往周雙語這兒偏上一丁半點,好像對方真是冇能入得他的眼。

“冇事,冇事,不過初次見麵,將來有的是機會讓他們相處,來日方長,日久生情嘛……”周氏兀自安慰著自己。

周雙語低垂著眼斂,自嘲地笑了笑,陷入了沉思。

席將軍連正眼都冇瞧過自己一眼,又是這麼一副冷麪冷情的冷硬脾氣,自己要拿下他談何容易。

可是父親此次送她上京,已經言明,隻許成功,不得失敗。而父親一向隻重視男丁,輕視女兒,從來隻把她們當作手中攀權附勢的工具,若是自己空手回了撫州,隻會更加不受人待見,往後在府中的日子過得就會更加淒涼。

她想擺脫那個令人窒息的家,她不想一輩子被父親捏在手心裡呼之喝去,無論如何,她都要抓住這唯一的一次機會,改變自己任人宰割的命運。

短短片刻,周雙語的心境已發生變化,若是能當上這將軍府的女主人,將來還怕周家人嗎?屆時就連父親都得反過來求著她。席將軍喜不喜歡她有什麼關係,她要的隻是將軍夫人這個身份罷了。

思及此,周雙語擺出最乖巧最懂事的模樣,陪著席老夫人說了許多撫州的風情趣事,她的妙語連珠逗得堂中眾人哈哈大笑,直誇她是個妙人。

周氏看了不由心下歡喜,覺得自家這個侄女倒是有點腦子,懂得去討大嫂的歡心,曲線救國。隻要席老夫人對周雙語喜歡了,滿意了,這事就成了一半了。

離開歡聲笑語的花廳,席梟獨自來到了書房。

樂佛寺一事,他還得派人再去坊間和官府繼續打探訊息,直到事情完全平息下來,他才能真正放心。

如若外界傳出半點聶含璋被山賊虜獲的流言,那她這輩子就真的要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了。

他決不會讓她麵對這樣的困境,也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來人……”席梟召來了幾個心腹侍衛,將事情妥善安排下去,並命人喬裝成平民,安插在聶府四周,暗中收集訊息,保護聶含璋的安全。

他說不清自己為何要做這些事的理由,他隻知道是自己的心在驅使著他非做不可,否則他坐立難安。

席梟靜坐在書房裡看著兵書,竟不知何時已然走神,盯著其中一頁久久不動,睜眼閉眼間,滿心滿腦的全是聶含璋的麵容,攪得他心神失措。

“自己這是怎麼了?”

席梟輕撫著跳動不正常的心臟,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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