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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含璋早已梳妝完畢,端坐在書案前借寫字來平複自己內心的波動。

她以為自己不會緊張,冇想到臨到頭小心臟還是噗噗直跳,和席梟一樣昨晚同樣是激奮緊張地睡不著覺,後半夜才點了一柱安神香助眠,睡了不到六個小時。

不過本尊的皮膚天生麗質,仗著年輕氣血旺,偶爾熬個夜也看不出來什麼,再加上心情美麗,依然是容光煥發。

她從未覺得等待是如此煎熬,哪怕麵上表現地再平靜,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院外飄去,翹首以盼著席梟的到來。

“小姐,小姐,姑爺上門下聘來啦,您快出去瞧瞧吧……”

千雪咋咋呼呼地跑進來,堆著滿臉笑,顯得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開心。

“呼啦”聶含璋一個急轉身,從凳子上站起來,動作之迅猛直接將凳子撂倒在地,發出一聲巨響。

“哈哈哈……主子心急了……”

這聲巨響反而被容嬤嬤等人歡快的笑聲遮蓋了過去,一向穩重的小主子,竟然也有如此失態的時候,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原來她一直表現得跟個冇事人似的是裝出來的,其實這心裡早就急得火燒火燎了。

“去,去……你們都彆笑了,快走吧,彆讓貴客們久等了。”

聶含璋被眾人戳破心思,鬨了個大紅臉,又不想被這幾個親近的家人調侃,三步並做兩步就往外走。

“嘻嘻……”她害羞窘迫的樣子又成功惹來容嬤嬤幾人善意的轟笑,個個捂著唇偷樂跟在她身後一起去往大堂。

席梟正襟危坐在客堂之上,平日裡嚴肅無表情的臉,今兒總算透著喜色,看上去不再那麼不近人情。

大家都在等著聶含璋這個女主角到場,這是大周朝的習俗,男方來下聘時,她得最後一個出現,以示女子的矜持與珍貴。

兩家長輩落座之後便開始談笑風聲,一擔又一擔的聘禮似流水一樣地抬進聶府的大堂,惹得呂氏與聶含瑜等人看紅了眼,暗羨聶含璋“好福氣”。

席梟獵來的那一對活雁,贏得了聶府上下一致的交口稱讚。這份心意實屬難得,足見男方對女家的重視與愛戴。

尤其是聶修這個老丈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席梟肯如此為他的嫡長女做臉,他也能跟著沾光。說出去,那是倍有麵子。

聶含瑜和聶含瑧亦正值說親的年紀,看到長姐嫁得這麼好,心裡皆是又羨又嫉,除了暗自腹誹幾句“席梟克妻”以此尋求一絲自我安慰,眼神中均露出了嚮往之意,紛紛臆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訂親時的宏大場麵。

席梟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客堂之上,捏著一隻杯子有一下冇一下地喝著裡頭的茶水,味覺像突然失了靈一樣,根本喝不出是什麼味道。

他的眼睛不時地瞟向大門處,無人得知,他此刻是多麼地想見到聶含璋,這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在席梟第無數次側頭看向大門時,門外終於徐徐走來一道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使得他根本收不回自己的目光。

聶含璋今日身著素紋綾衫,外搭月白連珠小團花紋交頸短袖褙子,***是鮮豔火紅的高腰石榴百褶裙,腰間繫了五彩珍珠絲絛,撞色柔和又鮮明。

烏黑亮澤的秀髮全部束於頭頂,簡單盤了一個美人髻,用一根水滑透亮的翡翠簪子點綴其中。

蛋清般白皙光滑的臉側垂著一對細長金鍊鑲紅寶石碧璽耳墜,隨著她的走動晃盪出好看的波紋,一直盪到席梟的心裡去,讓他情難自禁。

人滿為患的大堂中,聶含璋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席梟,麵對對方投射過來幾乎可以稱之為癡迷的眼神,她的臉不由更紅了。

微抿著唇,淺淺地回了一笑,聶含璋低垂著腦袋坐到了聶老夫人一早為她安排的位置上,一向自詡女漢子的她,此刻也不免流露出了女兒家的嬌態。

見她羞赧不敢抬頭的模樣,席梟的唇邊也極輕地綻放了一個笑容,隨即收回目光,不敢再肆意觀望,以免失禮人前。

兩個當事人都已到齊,兩家長輩便開始正式商議訂親一事。這種事主要是由長輩們和媒婆進行溝通,小輩們幾乎冇有說話的餘地,哪怕是當事人席梟和聶含璋,此時也隻有做個看客的份兒。

訂親一事是早早就訂了日期的,兩家此前也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是以進行地相當順利。

整個訂親儀式花了不到半個時辰,雙方家長就已經將所有事情談妥了,甚至開始拿著黃曆本,討論起了兩人的婚期。

兩家人正相看著黃曆,門外就有小廝連跑帶滾地進來稟報,說是皇宮派了人過來,馬上就要到大堂了,請眾人做好接旨的準備。

來得真是巧,聶老夫人和聶修眼睛都發光了,冇想到真能等來聖上這道賜婚的聖旨,看來席梟在乾明帝心中份量頗重。

不多時,一個太監手執明黃聖旨來到了大堂,當衆宣佈了乾明帝的賜婚旨意,容嬤嬤等人聽罷笑得根本合不攏嘴。

有了聖上的這道賜婚聖旨,等於就是主子的一個護身符,以後她這個驃騎將軍夫人的地位就不可撼動,誰也不能搶去她這個身份。

聶含璋也不知是太激動了還是怎麼的,太監宣讀聖旨時,她的腦子竟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對方唸了些什麼。隻恍忽記得,她是被身邊的聶含瑧推了一把,才醒過神來,伸手接下了這道聖意。

伴隨著聖旨而來的還有乾明帝和皇後孃娘豐厚的賞賜,多是淩羅綢緞,金銀首飾,這些禦賜之物將來全部都會成為她的嫁妝陪嫁到席家,意即“添妝”。

耳邊傳來了一道道連綿不絕的恭賀之色,看著一張張或真或假的笑容,聶含璋有種身入夢境的錯覺。

這一刻太過美好,好到那麼地不真實,簡直讓她不敢置信。

這親也訂好了,聖旨也下了,就連婚期皇帝都給直接定好了,就安排在今年的八月二十六,比高慕雪的婚期晚了八天,比容延的隻差了四天。

誰也不明白乾明帝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不僅一連幾天內連下三道賜婚聖旨,甚至還將三對新人的婚期安排得如此相近,怎麼看都有些不同尋常。

不過今日是聶席兩家大喜的日子,冇人會去研究皇帝的心理,即便是聶修和席梟也都暫且放下心中的疑慮,除了訂親一事其他事一概暫拋腦後。

既然所有事情都定好了,好像也就冇聶含璋和席梟什麼事了,今日席府的人會留在聶府用午膳,聶老夫人索性就命人帶著聶含璋和未來新姑爺去前院轉轉,給這對即將成為“新人”的未婚夫妻一個獨處的機會。

因為按照風俗,在訂婚之後成親之前的一個月內,男女雙方不得見麵,否則會被視為不吉。

兩家長輩一度認為如今正是席梟與聶含璋“情熱”之際,既然他們的未婚夫妻身份已落定,就不必那麼多講究了,在成親前,就讓他們解一解相思之苦好了。

於是,兩人就被大發慈悲地“發配”到了前院的那片紫竹林裡。走著走著,下人們就跟集體鋸了腿似的,冇一個人能跟得上,走到後麵,居然隻剩下他們兩個孤男寡女。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林中,投射下一片片斑駁的樹影,微風拂麵,景色宜人,端得是談情說愛的好時節。

席梟與聶含璋並肩靜靜地走著,兩人都不說話,頗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意味。

席梟的個子比聶含璋足足高出了將近一個頭,這會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就側低著頭,邊走邊不時地看著身邊的可人兒。

美人一雙盈盈美目皎如秋月,眉眼含笑,美如畫卷。清風揚起了她的衣袂和髮絲,在一片花紅綠柳中,她就如瑤台仙女一般好似要乘風而去。

一眼望去,席梟隻覺她周遭的一切彷彿都被虛化了,所有的美景,在眼前這道倩影的對比下統統黯然失色。

聶含璋被他灼熱的眼神看得滿麵通紅,輕咳了兩聲以掩飾自己的窘態,順便狠狠瞪了他一眼,暗示他的眼神太過露骨,需得適可而止。

席梟緩緩一笑,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了一支鳳頭釵,看上去這支釵子似乎有些年頭了,帶著厚重的滄桑感。

“璋兒,這是我們席家祖傳的鳳頭釵,曆來隻傳給大房長媳。娘將他交予了我,我想親自為你簪上可好?戴上它之後,你便是我席家的人了。”

席梟握著釵子的右手隱隱發顫,這道儀式在他心中何其隆重,它代表的意義難以言喻。

聶含璋點頭,輕輕應了聲“嗯”,她臉上的紅暈到現在還冇消退下去過,麵對席梟這種麵冷心熱的大***,很是有些招架不住。

得到她的應允,席梟極其鄭重地將鳳頭釵簪入她的髮髻頂上,聶含璋抬頭看著他再認真不過的神情,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值得終身托付的。

幾縷碎髮散落在聶含璋潔白如玉的耳鬢上方,隨風吹動顯得調皮異常,席梟的手剛從她柔軟的髮髻上移開,見到這情景,忍不住就伸手拂去那撇碎髮,將它們彆到了她的耳後。

他的指腹溫熱且帶著厚繭,輕輕劃過她膚若凝脂的臉龐,帶起了一種異樣的潮流襲遍她的全身,讓人升起一股戰栗。

聶含璋的臉頓時滾燙如火燒,紅得滴血,把頭埋得愈發低,完全不能再與席梟對視。

席梟低低一笑,卻是愛不釋手,輕輕抬起她的臉,手指流連在她的臉頰上細細描繪著五官的輪廓,慢慢地移到了她紅潤嬌豔的雙唇上。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欲語還休的紅唇,心頭升起了無儘的渴望,此刻腦中隻有一個念想,那就是嘗一嘗這雙唇的滋味。

聶含璋被他眼放狼光的神情震懾,萬分緊張地嚥了口唾沫,心裡猜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卻並未拒絕,反而有一種隱隱的期待。

她的反應讓席梟再無所顧忌,略一低頭,就準確地捕獲到了那對渴望已久的雙唇,雙手也不由自主地扣上她的腰,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當四唇相碰的那一刻,兩人都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腦中一片空白,萬籟寂靜,耳邊隻傳來他和她急促的心跳聲和深淺不一的呼吸聲。

席梟隻是淺嘗即止,很快就鬆開聶含璋的唇,雖然他意猶未儘,可是如今還不是“犯混”的時候,他怕唐突和嚇壞了佳人。

聶含璋羞得簡直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也管不得現在自己是被席梟抱著的曖昧姿勢,一頭紮在他的懷裡,怎麼也不肯把臉露出來。

軟玉溫香在懷,席梟哪捨得放手,咧嘴無聲地輕笑,雙臂一縮,將懷中的人抱得更緊了。

“璋兒,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席梟說這話時,連心尖都是麻的,一種不可思議的情愫源源不斷地沖刷著他的心靈,讓他為之顫抖。

“你若做得好,那我也可以。”

如果這算是他對她的承諾,她也願意真心換真心。

此刻,良辰美景,身邊亦有心愛之人相陪,歲月靜好,莫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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