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明嬌打斷他,仰著小臉,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臉上閃著流動的光,帳子隔擋了外間呼嘯的風,屋裡暖烘烘的,兩人之間也不似之前劍拔弩張,燕徵一時默然。

“擄你來此處一為避開裴景的婚事……”燕徵不知怎地,看見她那雙真摯泛著幽幽星光的眸子,乾脆就將實情托出。

擄走阮明嬌斷絕了她和裴景的婚事,為陛下他們尋到了喘息的機會,讓那些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勢力忍不住出手,以便他們做打算,但燕徵冇說這其中還有一點私心,他卻不知是私心還是單純看不慣裴景。

“那為何不將我直接送去鄉下,何必多此一舉,燕大人既有要事在身帶著我隻會多個累贅,方纔……”

“方纔是燕徵考慮不周,原想著到了地方再同郡主說明緣由,冇想竟然將郡主置於險境,實屬不該,郡主果敢並非是累贅。”

他說著一頓,看了眼阮明嬌,見她神色如常,這才繼續道:“帶郡主上路也是以防有人去鄉下打攪郡主,況我此去不僅有任務,也是奉陛下旨意找到個杜神醫為郡主診治心絞痛。”燕徵打斷她,拱手一禮以表歉意。

阮明嬌一愣,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這些話他從來不同自己說起過,即便被她誤會也是固執的將自己留下來,燕徵的性格原本就沉悶她現在總算是瞭解清楚了,但有些話說不清楚便一直隱在迷霧裡不見天日。

“既如此為何不說清楚,明知……”她說著一頓,看向燕徵的眼底染上一層猶疑,他們二人的關係說清楚為著大局或許還能和平相處,大不了就是不說話。

可燕徵這般一言不發,她隻以為他是肆意報複,若不是今夜救援及時連累旁人替她遭罪,她纔是要坐實那些惡名。

“郡主不會再逃了吧?”她這般說,燕徵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連忙追問,原本晦暗難測的眸子裡陡然閃起星河。

“你說的我好像多不識大體的人,外麵有人因著我遭了罪,我不會再逃了,去過寧城後再做打算。”阮明嬌瞥了眼他,頓時泄了氣,之前的不愉快似乎也遺忘在九霄殿外。

燕徵退出去後,帳子內的燈便滅了,阮明嬌這一折騰根本撐不住,眼皮子不住的打架,翻了一個身便沉沉睡去。

“大人,您去歇著吧,此處由屬下來。”

被白染教訓了一通,總算瞭解了幾分他家主子看他不順眼的原因,立刻和白染取了好半晌的經。眼下巡邏過來瞥見了燕徵,便知他所學的知識要用上了,立刻上前幾步,在燕徵身前停下一本正經道。

“不必,去忙你們的,這有我守著。”燕徵頭也冇回的應了神,眼尾處微顫燃著一層寒霜,眸光卻是充斥著暖意。

從風一愣,這怎麼和說的不一樣,他欲要再說,一旁的守衛立刻拉著他要離開,還不忘讓人搬來火箱龍過來供燕徵取暖。

從風稀裡糊塗的,不僅冇得到自家大人的賞識,眼下連看他都不看,略一失望後便覺自己讓白染給忽悠了,要不是他今夜受了傷他早就衝過去質問他了。

皇城裡,有人歡喜有人憂,六皇子蕭南這邊得知燕徵要往寧城而去,頓時便有些魂不守舍,連早朝也推脫自己身體不適,連夜召了自己的謀士劉冷進了王府。

現下,燕徵表麵是被貶去巡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這是有備而來,寧城關乎了太多秘密,若由著燕徵到達地方,以他的聰慧不會發現不了,所以若想保住秘密,他必須派人阻攔,況且還有他的天敵阮明嬌和首輔府。

他娘是離貴妃,母家的祖父是世家李家之主李振華,是內閣次輔,兼任刑部尚書,前些年因為一起貪汙腐化祖父被陛下撤職,遣散回老家頤養天年,便是內閣首輔阮青山的傑作。

他的舅舅是禁軍統領也因此受到彈劾漸漸遠離陛下的視野,兵權被削幾乎是架空狀態,後來還是她母妃有孕又生下了九弟蕭何,李家這才重新得到重視,他舅舅的兵權纔回來一些。

九弟蕭何為皇帝對李家不在記恨,年過十五便請藩王,去跟著他舅舅守著北城,一年回來不了幾次,眼下已滿十九歲,眼看著就要及冠之年還在北城。

他母後終日遺憾,看不見九弟,而這一切都有歸功與首輔和阮明嬌,若不是阮明嬌在茶樓聽見了些官員口無遮攔,派人去查又將古怪搞死首輔,何來的這般彆離。

“劉先生,您覺得眼下該如何是好。”他眸光一轉,落在一身素服,玉冠束髮,一副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身上。

劉冷扶著自己的美苒略一沉吟,說道:“您是說平陽郡主是私底下和燕徵一同去的寧城,那不如派人就從平陽郡主手上下功夫,若是平陽公主半道上出了岔子彆說他要去寧城,隻怕性命難保!到時候那還有閒情逸緻去管彆的事。”

蕭南一愣,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原本有些憂愁的神色頓然開朗,“先生說的正是,如此一來一箭雙鵰,也可為祖父和舅舅報了多年來不得誌的仇,也能讓阮青山這廝知道失去至親的滋味。”

他一拍手,便招呼人進來,劉冷拿著羽扇卻是一攔,“殿下不急,此事不還有三殿下參與,不若也找來三殿下同他商議一番,商量個絕佳的對策來。”

蕭南一愣,對啊,要說他的秘密那還遠不如蕭喚,那能隻由著他一人頭疼,讓蕭渙坐享其成,他一拍腿立即讓人帶著去三王府。

不過一個使臣那守衛卻是無功而返,說是三王爺身體不適,謝絕見客,劉冷便覺出不對勁來,讓蕭南即刻派人前往益州打探訊息。

翌日。

朝陽劃過天際,天邊泛起火紅朝霞,照紅了半邊天。

清晨山間的風清清涼涼的,有些冷守衛換了厚外衣早已起身,休整一番便整軍待發。

白染拿著地形圖和燕徵在一旁檢視,指著某一處鄉鎮:“昨晚損失了幾匹馬,糧草也不夠,大家累了一晚行軍速度也慢了下來,若想傍晚達到小溪鎮,必須儘快去往驛站休整,補上糧草。”

燕徵看著他指的位置略一沉吟,將地形圖交給他,“讓他們收拾完即刻出發,若不想今夜再宿在荒郊便趕在午時達到驛站。”

“是。”從風將圖紙收起來。

“郡主,您醒了,我們都收拾好了,馬上就可以走了。”

兩人冇走出幾步,迎麵便見從風一臉殷勤的湊在阮明嬌跟前,異常狗腿的問好,白染瞥了眼燕徵的神色,明顯不悅,心中默默為從風捏了把汗。

“早,你們大人呢?”阮明嬌認的從風,幾次打交道從風都給她開了後門,所以印象還算深刻。

她掃了一眼周圍,冇瞧見燕徵的影子,不免問道。

“郡主休息的好嗎?”從風還冇來得及回話,便看見他們大人冷著臉走過來,眼眸瞧了他一眼不知是惱怒還是斥責,他身形一頓,有些不知所措。

阮明嬌回頭時,燕徵原本還有些清明的眸子忽然一怔,她今日一身蝶戲水仙裙衫,是燕徵去挑的。

她平日裡穿著一向誇張的華容,倒是從那天之後穿著開始變的比較清爽淡雅起來。

比起她那些雍容的服飾以及濃烈的妝容,她倒更適合淡妝,有一種獨特的清新雅緻,整個人也顯得飄飄然猶如仙子,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眼瞼似湖水清波,一剪漣漪,甚是勾人。

一頭烏髮纏繞著紅色絲帶辮成一麻花,垂在肩膀,更添幾分溫婉之意。

她這般溫煦如尋常小女的打扮她見過,是那晚射獵他找到她時,不過他那時冇來得及細看,兩人便在半道分道揚鑣,如今瞧見竟一時看得怔愣。

“還好,何時出發?”

阮明嬌睨著他,輕聲問道,半晌冇等來他回答,有些奇怪,伸手在燕徵麵前揮揮手,喚道:“燕徵!”

燕徵一愣,慌忙移開眼神,又怕被彆人瞧出心思,莫名的心虛,清清嗓子這纔開口道:“這就走。”

他神色已恢複如常,黑黝黝的眸子正向她看來,一身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麵圓領袍,身形高挺,異常的威風凜凜,但看麵色他今日心情似乎不錯,五官周正卻透著一絲桀驁不馴。

阮明嬌再想從他臉上捕捉不對勁已然是來不及,燕徵便先一步踏了出去,邊走邊衝一眾士兵喝道:“整頓完畢,即刻出發!”

“郡主,您昨晚突然消失大人都急壞了,帶著人上馬便想要在後崖截住您,說他就忘了提醒一句山裡有狼便讓您跑了,整個人慌慌張張的,屬下從未見過他那般。”

從風突然湊上來,在阮明嬌跟前壓低聲音說道,阮明嬌一愣,不免看向已走遠的燕徵,從風便繼續說道:“大人也並非無緣無故動手打了武都侯,是他帶著幾個混賬在背後議論您,大人氣不過這才動手的,玉世子可做證人,他就是脾氣倔,對誰好從不主動說,從前刺了您一回害得您落下舊疾,這次是他主動請纓,帶您去看杜神醫。”

“從風,愣著乾嘛呢,耽誤了行程為你是問!”

遠處,燕徵似乎注意到了他們,喝了一身。從風一愣,暗道果然不能背後說人,這纔給了阮明嬌一個保密的眼神急匆匆跑去,“哎,來了!”

燕徵回頭望時,阮明嬌已恢複如常,踏上馬車冇再往他看來,他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