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國。

雪山。

白茫茫的山峰好似巨柱,刺入昏沉灰暗的天穹,飄零的雪花伴隨著狂風,在天地間肆虐席捲。

這是巨人國的最北境,也是整個阿斯加德最邊緣之地。

手掌大小的雪花,紛揚著自空中卷落,將一切聲音掩埋,死寂的雪地之中,兩道身影突然自彌散的黑線中凝聚而出。

冷軒踉蹌著踏出半步,膝蓋以下全部沒入厚厚積雪之中,他茫然的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不遠處倒在雪地中,掙紮著爬起的黑發少女身上……

“小南!”

冷軒拔開腿,走到渾身是血的司小南身邊,將其從雪地中扶起:

“小南,你沒事吧?”

“沒事……”司小南搖了搖蒼白的麵龐,指著自己的掌心,虛弱的笑了笑,“在昆侖虛的時候,王母娘娘渡給了我一縷真氣延續殘魂,就算洛基魂飛魄散,我的靈魂也不會立刻暴斃……有這縷真氣在,我的靈魂還能再維持半個小時。

這縷真氣,本來是用來防止洛基直接利用靈魂契約,抹殺我的生命的,但現在洛基已經死了……

我想用這最後的半個小時,做些別的事情。”

冷軒像是想到了什麼,愣在原地。

“回家……”司小南看著他的眼睛,虛弱的笑了起來。

她笑的很開心,像是個孩子般,抬起滿是疤痕的手,指著遠處的某個方向,

“冷軒,洛基死了!我們自由了……我們……終於可以回滄南了。”

最後一句話還沒說完,兩道滾燙的淚水,便劃過司小南笑著的臉頰,滴落在雪地之中。

她站在那,眼中流淌著光。

“滄南……”冷軒喃喃自語。

很快,他便回過神來,看著身前生機逐漸流逝的司小南,雙眸復雜無比。

他能夠感覺到,現在司小南的身體狀態有多糟糕,有西王母的真氣在,確實能延緩她靈魂消散的速度,但她的肉體,已經要撐不住了。

兩枚“鬼神引”,徹底透支了她的身體,雙倍的副作用,會一點點榨取她身體的所有生機……她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冷軒沉默片刻,在死寂的零落雪花中,溫柔開口:

“好……我們回家。”

聽到這個回答,司小南的笑容,越發燦爛,那雙乾凈的眼眸微微彎起……這是任何一個同齡的花季少女,理應享受的美好與欣喜。

司小南抓住冷軒的手腕,一道道詭計絲線在兩人周圍交織,眨眼間,他們的身形便消失無蹤。

當冷軒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一片西式的房屋殘骸之中。

朦朧的迷霧籠罩四周,昏暗的日光透過雲層與迷霧,彷彿灑下無數灰色的鉛粒,將周圍的建築照的蒼白而淒冷。

這裡不是大夏。

“咳咳咳……”冷軒正欲開口,身旁的司小南便劇烈咳嗽起來。

司小南痛苦的彎下腰,黑色的鮮血不斷從喉中咳出,原本清澈的淚水,已經染上血色,將她的雙眸染的通紅。

“小南!”冷軒眼眸微縮。

“我沒事……”司小南通紅的雙眸有些渙散,她看著腳下的地麵,聲音細微到彷彿在喃喃自語,“洛基死了……世界上唯一一道詭計法則,正在不斷的湧入我的身體……隻要我想,我可以編織‘詭計’,直接挪移到大夏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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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有些累了……

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可以……”

不等冷軒伸手將她扶起,司小南的周身,無數黑色絲線凝聚而出,他們的身形再度消失。

接連重復數次,冷軒親眼看著他們從阿斯加德的巨人國,到現實世界的歐洲大陸,到海洋上的孤島,再到不知名的遺落城市……每一次動用“詭計”,司小南都會吐出大量的黑血,那雙清澈的眼眸,也越發渾濁起來。

即便如此,她也一聲不吭,就像是一個倔強的孩子,拚了命的想要找到家的方向。

冷軒,同樣沒有說話,他隻是默默的咬著牙,咬到縷縷鮮血從嘴角滲出,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眸中,充滿了心疼與無力感。

他不會勸司小南放棄,因為他知道,這是司小南最後的心願……

當他們的身形再度在一片被迷霧籠罩的雪地出現時,黑色的詭計絲線散去,一聲悶響從冷軒身側傳來。

司小南倒下了。

風雪中,冷軒用僅剩的一隻手臂,艱難的將她抱起。

“冷軒……我的眼睛好像要看不見了……”司小南細微的呢喃著,那雙深紅色的眼睛,已經徹底失去焦距,

“你……能背著我回家嗎……”

雙倍鬼神引的副作用,開始一點點的榨取她體內所有的生機,四肢無力行動之後,便是視覺能力的消退。

她的世界中,除了眼前無盡的紅意,隻有冷軒粗重的喘息聲,

他沉默了片刻,“好。”

司小南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便趴在了一個堅實的後背上,一隻手臂拖住她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向前走著。

司小南的手,挽在冷軒的脖子上,突然感受到一股溫柔的粘稠液體,緩緩流淌。

“冷軒……你受傷了……”司小南逐漸混沌的意識,突然清醒過來,輕聲開口。

“一旦擦傷而已,沒什麼大礙。”冷軒鎮定的說道。

司小南蒼白的雙唇微抿,她沉默許久,一隻手顫抖著伸入懷中,取出一枚潔白無瑕的圓潤丹藥,遞到冷軒嘴邊……

“張嘴。”

“永生丹?”冷軒聲音一頓,“你不是說,要將這東西送回大夏嗎?”

“……我改主意了。”司小南虛弱的笑了笑,“這枚丹藥既然被煉製出來,就是要被人吃下去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讓你吃?

你雖然沒有禁墟,也沒有神墟,但我相信,你是世界上最適合這枚丹藥的人……”

“那你呢?這枚丹藥是你奪回來的,洛基也是你殺的……為什麼不能是你吃?”

司小南沉默片刻,苦澀的開口:

“我……配不上它。”

“為什麼?因為你背叛了大夏?還是因為你是詭計的代理人?”冷軒堅定的搖頭道,“小南,我真的不用這枚丹藥,你自己……”

“張嘴!”司小南拔高音量,再度說了一遍,語氣嚴肅無比,

“不要讓我把最後的力氣,用在爭吵上……

我不會和你吵的,冷軒,現在我已經是半個詭計之神……你是打不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