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辭坐在床上拿著手機若有所思,她想找個人說點什麼,類似於“交代”,畢竟待會就要進手術室了。雖說風險係數低,但不代表完全沒有,可她竟不知要找誰,跟誰說。

低下頭,手指卻一直螢幕上的某個名字上徘徊。

她一怔,馬上放下手機。

就在這時,門開了,有人從外麵走進來。

“先生,你找哪位?”

周姨正問著呢,聶辭抬起頭,“周姨,是……”

她突然愣了。

錯愕地看著進來的男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周姨剛要趕對方出去,但一看聶辭這樣子明顯就是認識的,她不禁走回來小聲問:“小聶啊,他是誰?”

聶辭不錯眼地看著,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她倏地掀開被子下來,鞋子都忘了穿,張開手臂走過去,“爸……”

聶康良放下肩上的包,一把就抱住女兒。

“小辭。”

“爸……真的是你嗎?我沒做夢吧?爸,是不是你?真的是你?真是你嗎?”

聶辭先是震驚,然後慌得不行。

聶康良點頭,哽咽著朝她笑笑:“是我。”

“嗚……爸……”

聶辭緊緊抱住他,放聲大哭。

周姨在一旁也驚訝得不行,沒想到,他居然就是小聶的父親!

那個耳聞中的……詐騙犯。

病房門外,紀藍顏回過頭,看一眼走廊盡頭,那裡空空如也。

拐角處,紀衡倚靠在墻上,手裡夾著煙,卻沒有點燃。

他從沒聽過聶辭哭成這樣,就像個無助的孩子,有點可憐,又有點無理取鬧,好像在外麵摔了一跤,堅強了一路,隻有推開家門看到父母的那一刻,才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是有多委屈啊。

病房內,聶辭的情緒太過激動,抱著父親就不撒手。

聶康良無奈道:“小辭,你先把手鬆開。”

“不行!我不能放,我要是放開你就不見了,我不放,不能放!”

她執拗得很,拚命搖頭。

聶康良看到女兒這樣,也是心疼得不行。

這時,紀藍顏走進來。

“你盡管放開沒事,他是保釋出來的,隻要自己不作,就不會再進去。”

聶康良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可紀藍顏全程都沒看他,就像眼裡沒這個人。

“保釋?”

聶辭猛地抬頭,大眼睛哭得紅腫,“爸,你被保釋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聶康良笑下,越發黝黑的臉龐泛起一絲久違的溫暖,“今天。”他又去看紀藍顏:“藍顏幫我辦的。”

“是這樣的嗎?”聶辭又抓緊紀藍顏的手:“顏姐?”

“是是是~”紀藍顏倒是真的心疼這個小姑娘,抬手將她頰邊的碎發掖到耳後:“這件事我本來早就在辦了,因為你這邊的……情況特殊,所以特批提前幾天出來。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誰曾想……”

她環視一圈,眉頭緊皺。

看得出,紀藍顏對這件事意見也很大。

不僅是她,聶康良的神情更不好看。

他二話不說,一把抓住聶辭的手腕:“跟爸爸走。”

“我……”

聶辭沒等再說話,已經聽到這邊哭聲的林安儀就過來了。

“哭什麼哭?手術前就哭喪!你想咒死誰?我嗎?”

她推開門,看到站在裡麵的人時愣了下,“這是……”

聽到這個聲音,聶康良的表情變都沒變,隻是瞇了瞇眼。

紀藍顏卻在這時看向他,一瞬不瞬。

慢慢地,聶康良轉過身。

林安儀倒吸一口氣,指著他半天沒出聲。

是聶康良!

怎麼可能是他?他怎麼出來了?!

麵前的男人,已經蛻卻年輕時的青澀稚嫩,也沒了青年時的斯文模樣,整個人黑了也瘦了,身上穿著黑色的夾克,隱約能看到裡麵繃緊的肌肉。

已經四十了,但保養得特別好,說是三十出頭都不違和。

而且,這人一瘦下來,臉部的五官輪廓就突顯出來了。

也直到此刻林安儀才發現,聶康良其實這麼帥這麼有魅力,是那種純雄性的帶有征服感的魅力!

為什麼她以前會以為這個男人是小白臉,嫌棄得不得了呢?眼前的聶康良,就是她喜歡愛慕的型別啊!

可她又很快意識到,她此刻的形象太糟糕了,頭發枯燥,穿著鬆垮的病號服,臉上甚至都沒有抹粉底,素著一張臉能清晰看到幾條皺紋……

但現在重新回去補妝已經是不可能了,林安儀隻得理理頭發,整整衣衫,給了他一個最溫柔的笑容:“康……康良,你、你出來了……”

聶康良略挑眉,看過她一眼又轉過頭,根本不想跟她多說一句話。

而是對聶辭輕聲道:“走,跟爸爸回家。”

一句“回家”,直切要害。

聶辭再也繃不住了,又哭了起來,握著爸爸的手,她不住點頭:“好,回家,我們回家。”

這句“回家”,天知道她盼了多久!

世上千言萬語無數,唯有一句“回家”是直抵心底的橋梁。

聶康良笑了,握著女兒的手就要走。

林安儀蒙了,可很快反應過來,伸手就擋住門口:“不行!小辭不能走!”

聶康良略抬眸,深沉的目光才定定看向她:“讓開。”

“我不讓!”

林安儀在他麵前,是有幾分撒嬌的。

印象裡,聶康良還是深愛她的那個男人,為她可以付出一切,隻為博她一個笑容……

但她也理解他此刻的冰冷,坐牢這段時間他多少會有點怨氣的,不過,林安儀有信心,一定會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懷抱!

她指著聶辭,還像以前那樣態度驕縱道:“小辭要留下來做手術。”

聶康良聽到這句話,所有的壓抑都化作怒火,他突然鬆開女兒,抬手就掐住林安儀的脖子!

“啊!”

林安儀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又驚又氣,瞪著他用力吼道:“聶康良你瘋了!!”

昨天才被紀衡差點掐死,脖子上的瘀青還在呢,這會又被聶康良掐了住,疼得她眼淚直掉。

周姨和紀藍顏見狀都立即過來攔住他。

聶康良紅著眼睛,聲音低沉,“我唯一後悔的,是交代女兒照顧你!那時她纔多大?可她卻答應了,而且做得很好,好到要搭上自己!你跟我還算什麼父母啊?我們根本就不配有這樣的女兒!不如,我先殺了你,再自殺,咱們兩個就都別拖累她了。你說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