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家呢,聶辭半路上就接到了林安儀的電話。

“你過來一趟。”

她對聶辭始終都是這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其實算算日子,聶辭知道她為什麼打這個電話,可還是問:“有事?”

對麵的人像在深呼吸強壓火氣,“醫院這邊催繳住院費了。”

“哦。”

聶辭還沒等再說話,電話啪地就掛了,好像她隻是負責例行通知,接下來聶辭就該知道怎麼做了。

聶辭看了看手機,什麼也沒說就收了起來。

周薑凜雖然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依稀能聽到對方態度不大好,於是問:“有人找你麻煩?”

“我媽。”

“啊,你媽媽找你有什麼事嗎?用不用我再開回去?”

“不用。”

聶辭將視線調向窗外,眸目似被一片濃密的雲壓著。

周薑凜也沒再說什麼。

林安儀跟聶辭的關係,周姨早就告訴他了,並且不止一次說過林安儀不配當母親!

要不是她,沒準聶辭也不可能跟紀衡有所牽扯。

林安儀打完這個電話,本來以為小女兒還跟以前一樣,會立即趕快到醫院把費用繳上。

誰知道,護士晚上又來催了。

林安儀煩躁地擺擺手,“我女兒肯定交過了,你們再去查查。”

直到護士再三確認,之前聶辭續的費用已經全部用完後,林安儀是徹底奓毛了,整個走廊都能聽到她發脾氣怒罵的聲音。

護士站的小姐姐們相互對視一眼,無奈的直搖頭,不得不去勸阻,以免影響到其它病人。

聶辭看書的時候習慣手機靜音,起身去倒水時才發現,手機螢幕一直亮著,是林安儀的電話,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通了。

她才接起來,聽筒另一端就傳來林安儀憤怒的聲音:“白眼狼!我當初生個畜生都比你強!”

聶辭不緊不慢地給自己倒了杯水,手機開著擴音,她喝得很慢。

“我都快要死了你知道嗎?!那些護士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來碰瓷的,我林安儀什麼時候這麼丟過人!你讓我這點臉都給丟盡了!”

聶辭放下杯子,“我讓你丟臉?”

“不是嗎?我讓你過來交住院費,你為什麼不來!”

“因為我沒錢。”

聶辭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頓時讓林安儀愣住了。

她沒說話。

當然,她不會真的認為聶辭沒有錢,她搭上紀衡怎麼可能會沒錢?都不知道她攢了多少!無非是不想再給自己花罷了!

可林安儀也知道,這個女兒平時瞧著好像不聲不響,其實主意正得很,吃軟不吃硬,之前把聶康良搬出來都沒用了,還真是翅膀硬了!

所以,就像小翎說的那樣,跟聶辭最好不要撕破臉,萬一她真不管自己,那就糟糕了。

於是,林安儀收起滿身戾氣,對著她放低了聲音說:“小辭,你真這麼狠心,眼看著媽媽被醫院趕出去嗎?別墅賣了,媽媽無家可歸,你學業又緊,到時誰來照顧我啊?”

她說得可憐,但聶辭好像不為所動,“你怎麼會無家可歸呢?姐姐這段時間又是商演,又是綜藝的,工作接了不少,應該賺到不少錢了吧?”

“我都說了,你姐姐在圈裡還沒站穩,花錢的地方多,你別總扯上她。再說了,醫院這邊一直是你負責的,跟你姐姐也沒關係啊!”

林安儀又控製下情緒,輕聲道:“小辭,我知道你總喜歡跟你姐姐攀比,可你也不想想,她從小就被迫跟媽媽分開,明明有媽媽還不敢對外承認……”

說到這,她聲音有些哽咽,是真的心疼大女兒,“你姐姐已經夠苦了,你就不要再事事與她攀比了。”

聶辭笑了。

林安儀覺得虧欠溫翎,從小就對她好,反觀自己,媽媽的確守在她身邊,但她享受到的母愛,從來都是用物質衡量的。

聽她不說話,林安儀小心翼翼地問:“小辭,你不會不管媽媽的對不對?”

說到最後,甚至帶著哭腔。

聶辭抬手拭去眼角一滴早已冷卻的淚,失笑,“爸爸留給我的畫,被你們賣了那麼多錢;郭寧蕊要求我和王大林和解的三百萬,你們也心無愧疚地收了……現在你說你沒錢住院?嗬嗬,媽,你還想讓我怎麼做纔算滿意?我的人生對你來說就不重要嗎?在你心裡,我真的隻能拿來利用嗎?!”

說到最後,她無比憎恨。

恨的卻是自己。

不是都決定不再糾結過去了嗎,不是都決定拋棄那些不愛自己的人嗎?

為什麼還是記不住?

電話那端,林安儀的聲音反倒冷靜下來。

她淡淡道:“小辭,你得到的已經足夠多了,人不能太貪心。”

林安儀的耐心也告罄,“我再給你一天時間,否則,我就去你學校找你,到時你跟紀衡的那點醜事恐怕也瞞不住了,你也別怪媽媽!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電話結束通話。

聶辭還保持著剛才接電話的姿勢。

許久她才哽咽著慢慢蹲下去,“你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心疼我在意我一點?我也是你親生的……我也是你女兒……既然這麼恨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直到此時,她纔敢對著早已結束通話的手機哭訴。

林安儀這邊掛了電話,一臉煩躁。

她習慣了安逸的生活,老公坐牢後,衣食住行就一直是聶辭負責。現在突然說不管就不管了,林安儀還是有些心慌的。

她剛才雖然威脅了女兒,可也明白,最後的結果就是魚死網破;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所以,她思前想後,還是決定給紀衡打個電話。

第二天,聶辭來到醫院。

她的麵色看上去很憔悴,眼睛有點紅腫,進病房前遇到與她相熟的護士小姐姐,趕緊把她拉到一邊小聲說:“你媽媽的住院費有人給交了。”

聶辭一愣,“是溫翎嗎?”

小護士直搖頭,“是個很帥的帥哥!”

聶辭心裡隱約有了答案,見她臉色不大好,小護士關心詢問,她笑笑說沒事。

推開林安儀病房的門,就看到她正坐在沙發上插花呢。

看到聶辭,冷笑一聲:“嗬嗬,你還知道來啊?”

聶辭也沒跟她廢話,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找紀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