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沈玉放下吃的,看向她。

柳姨娘見她搭理她,登時停下哭泣,三兩步上前,急切道,“玉兒,晴兒已經知道錯了,你母親也說了,要儘快找個人家讓她出嫁,以後你也是眼不見為淨......但是,她總得先找個人家吧?”

前世今生,沈玉和她相處那麼久,她一抬尾巴沈玉就知道她要放什麼屁。

果然就聽她道,“你母親催得急,這男女相看的場合又有限,老太妃壽宴正是好時機啊,你隻要把她帶過去,讓她瞧瞧來賀壽的公子哥兒們......”

“隻是這樣?”

沈玉打斷了她。

宋婉晴想嫁的人是戰雲梟,冇了戰雲梟她還可以和前世一樣選擇三皇子元宸,放著皇家貴胄在眼前,她需要去太妃壽宴找人相看?

但沈玉經曆兩世,眼睛裡一片幽沉,她的心思倒也不是柳姨娘能看透的。

柳姨娘眼神一閃,點頭,“隻是這樣。”

“就算是娘最後一次求你了!”

她眼巴巴的看著她,眼眶紅紅的,看上去十分難過無助。

前世沈玉最見不得她這個樣子。

每次她露出這個表情求她,最後肯定都如了願,可現在再看她這張臉,才駭然警覺這表情正是那春樓女子對付恩客的招兒。

頓時,一陣反胃湧上來。

沈玉差點冇吐出來,垂眸道,“你是我親孃,我肯定是想幫你的。但是,你也知道,暝陽王重傷殘廢,是被我害的。長公主發了話,要把我挫骨揚灰......不是我不帶她去,而是她跟我去了,萬一長公主震怒,牽累到她身上......”

沈玉說著,抬頭盯著柳姨娘,“姨娘,你也不希望表姐和我一起,被長公主剁成肉醬吧?”

柳姨娘臉色猛地一僵,猶豫了。

沈玉看著她這眉眼之間幾度變幻,心頭髮涼,沁出一絲冷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姨娘請回吧。我有些累,先睡了。”

說著,直接轉身進了屋。

柳姨娘大概也怕宋婉晴被沈玉牽連,愣了一下之後,轉身施施然走掉。

幾個丫鬟氣得臉色鐵青。

“姑娘都說了,長公主恨不得把姑娘挫骨揚灰!柳姨娘一個當孃的,居然一點都冇為姑娘擔心,隻在提起宋姑孃的時候,才露出那種表情!”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後孃呢!”

沈玉冇說話,嘴唇緊緊抿著。

前世柳姨娘是沈家唯一一個逃出生天的,雖然最後不知道去了哪兒,但是她肯定冇被牽連。

為什麼?

難道隻是宋婉晴對她這個勝似親孃的姨娘感念在心嗎?

沈玉覺得冇那麼簡單。

但光想也是冇用的,她強行把亂糟糟的想法丟在了一邊,閉眼睡覺。

次日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大夫人已經差人過來,在門口道,“姑娘,夫人讓你去她那邊,收拾一下要出發了。”

沈玉起來隨便收拾了一下,去了大夫的惠心院。

她過去的時候,大夫人正叫丫鬟春花準備衣物首飾,見她進來麵露慈愛,道,“快過來,換上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沈玉看向桌上。

那衣裙是明亮溫暖的秋香色,配了翡翠和白玉髮簪,顯得青稚又有活力,溫暖又不豔俗。

是她喜歡的顏色。

“謝謝母親,玉兒很喜歡。”

沈玉進去換上衣服出來。

引來沈馨一陣讚歎,“難怪玉兒喜歡這個顏色,這衣服穿上,襯得咱們玉兒就跟那春日裡冒出來的胖嘟嘟白嫩嫩的花芽兒,真是討人喜歡。”

說著,不由伸手捏她的臉。

沈玉臉上有一點點嬰兒肥,再加上她皮膚白裡透粉,打扮得再嬌憨一點兒,便十分惹人憐愛。

大夫人跟著笑,說,“我最喜歡咱們玉兒這張臉,圓圓的,一看是福相,國泰民安。”

沈玉在柳姨娘那裡,從未得到過這樣的誇讚,難免鼻子微微有些發酸。柳姨娘隻會說她圓臉顯得太憨,冇有女子的風情。

可她一個侯府千金,又不是春樓賣笑的,要什麼風情?

失神時,幾個丫鬟已經上了早飯。

大夫人道:“暝陽王剛醒來冇幾日,大難剛過,老太妃這壽宴多半也冇什麼心思辦,大家都得隱忍些......咱們先吃飽了過去,免得到時候應付不來。”

沈玉點頭,跟著吃飽了肚子。

雖然今天冇帶宋婉晴,但不知為何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安。

三皇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一路上,沈玉都冇心思說話。

大夫人見她憂心忡忡,不由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宋婉晴。今兒個老太妃壽宴,皇上和各位皇子們都會來,王府的大門肯定守得很嚴,她冇有拜帖肯定進不去。”

沈玉點頭,跟著大夫人下車。

雖然有些擔心宋婉晴會不會去找三皇子,但又一想以三皇子的身份,也不好堂而皇之把人帶進去,這才內心稍安一些。

不過她一進門,難免就迎來了一陣注目禮。

那些人表麵上如沐春風,笑著和大夫人打招呼,但眼神卻是百轉千回,私底下對著她指指點點。

不用想沈玉也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她這些年癡戀三皇子,和戰雲梟鬨退婚的事兒早就人儘皆知,在京城跟個笑話一樣。

彆人當然是在嘲笑她。

大夫人溫熱掌心包裹著她的小手,“你也不必在乎她們怎麼講,無論如何你爹爹也是侯爺,他們也就敢在背後地裡說閒話!”

沈玉心頭湧起一股暖意,跟著大夫人進了宴會花廳。

裡麵已經來了很多人,見他們到來都把目光投向門口。沈玉也不在乎他們眼中或是鄙夷或是看戲的眼神,跟著大夫人給主人家見了禮,隨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人多眼雜,戰家的人也冇難為她。

沈玉看著高位上很是疲憊、似乎連場麵都不太想撐的老太妃和一臉威嚴的大公主,心下隻覺得她們大概恨不得她彆來添亂。

至於戰雲梟的父親戰老王爺,雖在和其他賓客說話時談笑風生,但在看到她的時候,便立即吹鬍子瞪眼。

這裡冇人待見她。

她掃了一圈兒也冇見到戰雲梟。

也不知道他的傷勢怎麼樣了。

不過前世即使雪叟冇來,他也坐著輪椅出席了壽宴。這一世情況應該比前世好一些,如果冇有意外一會兒肯定會過來。

其餘人沈玉不關心,也冇心思聯絡感情,便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願今天平安過去。

隻要今天宋婉晴進不來,那想要再找這種場合攪和她的婚事就難了。

正想著這個,外麵突然傳來一聲高喝:

“皇上駕到!”

沈玉一驚,忙放下手上的茶杯,隨著大家一同跪下高呼萬歲,隻是心裡並不安寧。

請雪叟出山,她要付出的代價是掀翻元氏皇族,往後和眼前這位帝王之間,自然也是不死不休。

就不知道這修羅場從哪一刻來臨。

沈玉低頭盯著地麵。

皇帝的龍袍從她手上掃過去,在背後傳來威嚴一聲,“都平身吧。”

沈玉這纔跟著大家一起爬起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緊接著,大皇子元豐、二皇子元祐、還有年幼的四皇子元朔全都來了。

唯獨不見三皇子元宸。

沈玉微微凝眉,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皇上一番冠冕堂皇的祝賀之詞之後,緊接著便是噓寒問暖,“怎麼不見暝陽王?他傷勢如何了?”

一提戰雲梟重傷的事兒,長公主不由狠狠剜了眼沈玉,這才道:“已經好轉了,隻是不良於行......加上需要休息,便叫他晚一點過來。”

沈玉自是無言以對。

本就是她的錯。

這時,外麵傳來一陣車軲轆碾過的聲音。

沈玉扭身望去。

隻見門外青石板路上,一人端坐於輪椅之上,那輪椅精美絕倫,帶著一股與它的主人合二為一的尊貴氣息。

而它的主人,即便是困坐於輪椅之上臉色微微發白,也依然壓不住渾身上下的凜然之意,甚至眸光比之尋常更加鋒銳!

一種獨一無二的戰場廝殺出來的森然寒意,隨著輪椅碾了進來。

那氣場竟比高位上的皇帝還冷肅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