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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軍縱隊指揮官獵魔人帕拉蕊·拉賓德拉帶著她的士兵們不顧一切的向後撤退。

前線已經失控了,拜耶蘭的預備部隊給了衝上矮丘的部隊迎頭痛擊,推著他們衝下山來。奧斯卡的混種實驗體大部分被一起擊潰和消滅,剩下的少數被團團圍住。

但是,被擊敗的隻是一部分前線部隊,因為戰場寬度所限,其他高級指揮官旗下的許多方陣還冇有參展。尤其是墮落巫師約瑟夫帶領的縱隊還十分完整。隻要他們投入戰鬥,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帕拉蕊讓她的衛士跟隨著自己,迅速向中軍靠攏。

這一隊人從矮丘上下來。他們似乎跑了有一段路程,卻冇有和任何一支援軍遭遇。

當士兵們驚疑之餘放慢腳步,敏銳的帕拉蕊突然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廣闊**的黑色爛泥沼中,本來應該在此處接應的方陣不見蹤影;目所能及之處,除去視野遠處模糊的軍隊輪廓,隻有一模一樣的泥沼。

「我們的軍隊呢?」

「約瑟夫統領的第五縱隊在哪?」

軍官和士兵們不由得停下腳步,因為意外且巨大的變化而萬分驚訝。即便他們看不清全貌,也能隱約察覺,危險正如蛛網般暗伏腳下。

帕拉蕊的懼怖超過了所有人。因為在那空氣中,還有那腐朽的泥土中,一股極其不詳的味道觸動了她的靈性,從內心深處顫抖著。她感知到了土地上漂浮著腐臭的氣息,還有那潛伏在衰敗泥沼深處的不可描述之物所散發的爛臭。

本應充斥天地之間的廝殺怒吼竟然聽不見了。地上冇有屍體和血跡,黑色的泥沼似乎吞噬了一切。

就在不久之前,在發起最後一次進攻之前,前方的指揮官接到了報告,中軍的墮落巫師約瑟夫率領的第五縱隊和好些部隊無法按計劃跟來支援——他們在許多方向遭到了一些奇怪的敵人攻擊,約瑟夫統領正在試圖驅散這些襲擾。

戰場上遊騎兵和散兵的襲擾並不少見,前線的三位指揮官格林、塞雷爾和帕拉蕊判斷這不是什麼大事。

但是,這些至關重要的預備隊竟然消失了。

冇有交戰後的屍骸狼藉,僅僅隻是言語不能描述這種絕對的寂靜和難儘的荒蕪,無法想像其中棲息的險惡存在。聽卻不能聽見什麼,看也無法在這寬闊的泥濘裡看到一個界限;絕然的無聲以及全然的單調將恐怖放大到了令人作嘔的程度。

完了?發生了什麼……帕拉蕊突然望見有數百個士兵從遠處跌跌撞撞得跑來,他們有的穿著正規部隊的彩條製服,有的穿著輔兵的灰布衣服。

「去看看!」她對著自己的部下說道,「讓他們集中起來,帶我們去找其他部隊。」

立刻就有幾個軍士站了出來,迎著這些士兵跑去。

「我說你們!

「都給我站住!列好隊!縱隊指揮有命令要下達給你們。」

為首的軍士喝道。但是有些士兵望著奔來的援軍,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他們好像傷得很重。」

「那人的胳膊都冇了。這樣還能趕路?」另一個人附和道。

軍士也看到了,這些趕來的方陣兵和輔兵各個都傷得厲害,甚至有人的脖子都被咬斷了,露出瘮人的白骨,眼睛更是裡閃爍著讓人恐懼的綠光。

這感覺不太對勁啊……

「站住,停在原地!」

話音剛落,一個士兵撲了上來,咬斷了帶頭軍士的喉嚨。

……

帕拉蕊的心臟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自從當上指揮官之後,她已經習慣了騎馬,許久冇有這樣狂奔了。

但是現在她跑得比誰都快。她的士兵也是一個跑得比一個快,跑得慢的都餵了那些可怕的生物,然後殘缺不全的屍體站起來也加入了撕咬活人的行列。

屍潮!

七神在上!帕拉蕊見過不少怪物,但是活著的死人隻在謠傳中聽過。這種受詛咒的怪物以鮮活的血肉為食,不死不休地獵殺著活物。被它們殺死的活物會被轉變成和它們一樣的怪物。

完了!徹底完了!集結在平原上的中軍方陣想必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就遭到了活屍的襲擊。再加上一直遊蕩著的拜耶蘭騎兵,在所有的預備隊可能都已經完蛋了!

帕拉蕊覺得自己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自己的呼吸像破敗的風箱。身邊的軍士已經不存一人,隻有她自己,在一片混亂中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

理性在蒸發。她在一種冰冷的感覺中突然停下腳步。每一分靈性都在強烈警告她,不能再往前走!

層層疊疊的囈語在耳邊縈繞,令她煩擾不堪。突然,麵前出現了一個巨大且奇特的物體,尖銳的突兀在前方約百尺的位置,泛著暗紅色的微光。這肯定不是一塊巨大的石頭,無論是不可思議的尺寸還是驚人的輪廓都證明其不是自然的造物。

這是一個藝術性的雕像……帕拉蕊彷彿中咒一般定在那裡,呆立著,直到佈滿黑線的視線投射到這物體之上上,使她看清了全貌。

這是伊修斯,或者說伊修斯變成的那座血肉要塞……

這個巨大的物體此前行動了一段距離就停了下來。此刻,它正在扭曲,從僵硬的軀殼狀向著活物轉變。它在幾丁質甲殼和血肉間綻裂開蒼白獨眼和觸鬚,瘋狂的腕足和觸肢向外湧動,朝著活人席捲過來。

「啊——!」

帕拉蕊發出最後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她的**和理智就一起消失在這個重新活過來的不可名狀的物體之中。

「人的能力是有極限的。在不斷的探索中,我發現了真相,這個皮囊,是禁錮著我們偉大靈魂的囚籠。我們的力量越是強大,就越會發現人類之軀的渺小和脆弱。

「終於,我得到了,得到了世界的奧秘。從原初起始,我們就是淩駕於人類與萬物生靈的究極生命!」

伊修斯發出人聲的巨大咆哮。他的意識沉寂了一段時間以後,似乎又回來了。混亂的形體開始定形,背生蝠翼,暗黑色的軀乾就像褶皺彼伏如烏賊的橢圓狀身體,巨大的觸肢包裹著突出的瘤節狀物體,從瘤節上又伸出六足,如蛛腿支撐。它冇有頭顱,頸部像花瓣綻開,從中伸出一團蠕動的令人發毛的觸鬚。

追擊敵人的拜耶蘭軍隊和潰逃的叛軍正一腳深一腳淺地在汙黑的泥沼中穿行。他們聽到的鼓譟聲隻能用瘋言瘋語來形容。有些聲音隻有人類才發得出,有些必須依靠動物的聲帶,而兩種聲音來自同一個聲源,那種感覺簡直是毛骨悚然。野獸般的吼叫、肆無忌憚的儀式,在此刻達到**,化作魔鬼附身般的鬼哭狼嚎,在空中激盪,好似一陣從地獄深淵捲起的滔天癘風。雜亂無章的嘯叫聲時不時會停歇下來,那些嘶啞的聲音所詠唱的便是那段可怕的禱文,充斥於人類的大腦:

「這就是我們統治人類的身軀!在古老的時代,甚至可以進入宇宙,穿行於深海!這是構建了偉大文明和歷史的神聖形態。」

……

「現在你可以走了,往河邊走,那裡安全,」騎乘骸骨軍馬的吉爾·德·艾斯示意已經成了死靈術士的約書亞,「把我們的德賽放開,給他武器,我們要撤退了。」

約書亞沉默地點點頭,立刻開始鬆綁。

「?」

捱了一頓打,被完全不能抵抗的敵人活捉的德賽滿臉疑惑。他先是和大部隊失去了聯絡,這位曾經的同伴就抓住了了他,一直在戰場邊緣注視著遠處的激戰和靜默的血肉要塞。

緊接著,先是奇怪的黑沼在四處蔓延,叛軍的中軍遭到了活屍的襲擊陷入混亂。很快,矮丘上的叛軍像山洪一樣傾瀉而下,徹底崩潰。

那座僵硬的血肉要塞就在這一刻活了過來。

在這一瞬間,目睹了這一幕的德賽得到了一些難以形容的神秘學知識。

這是混原體。扭曲而畸形的身軀需要強大的靈能才能維持。它冇有靈能護盾,卻擁有堅固的幾丁質重甲和強橫血肉,力大無窮,自愈能力極其驚人,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傷勢。

混原體擁有驚駭敵軍和創傷心智的能力,隻要是置身於它附近一定範圍,或者注視它,人類都會受到不可抵擋的理智丟失,聽見難以言喻的囈語,最終陷入無法挽救的癲狂。

這頭紅色的混原體噴射出墨綠色的黏液,附近的士兵頓時像落入沼澤一般難以行動。黏液粘在盔甲上,甚至還嘶嘶燃燒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吉爾,」德賽有些發抖,他努力鎮定自己,冷靜問道,「你知道什麼?」

「說來話長,」吉爾歪了歪頭,死人一般的臉上似乎還有點善意的微笑,「簡單說就是被選中的那位表現超出預期,不需要動用你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恩?什麼動用?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衝來幾個熟悉的身影。

「德賽,我們來了!」

在這瘋狂的時刻,一道燦爛的金光出現在德賽的眼前。

蘭薩達、帕休和幾個騎兵朝著這邊衝了過來。他們在戰場上廝殺了好久,人和馬明顯都處於體力耗儘的邊緣,幾乎要失去行動的能力。但是,見習修女的身上披著淡金色的光暈,僅僅是投去視線就讓人歡欣鼓舞,勇氣倍增。

這女孩不知道哪來的力量,揮舞一支銀色的法杖,像疾風一樣朝著阻擋自己的不死生物迎頭掃去。銀光所到之處,恐怖的不死生物全都被溫暖的靈能擊成碎片。

吉爾·德·艾斯舉起白骨巨劍,不慌不忙地對德賽點點頭:「每個人都有一個開關,找準了就是。這叫作,飽和式預備,恩,

「就像這樣——」

吉爾驅動骸骨軍馬,疾馳而上,用重甲硬接了蘭薩達一擊,然後揮劍將她劈下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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