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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準備上來,等下,又來了一個女人,好像是個德魯伊,他們停了下來,好像發現了什麼。”金字塔頂端,一個遊俠藏身於祭壇的立柱後麵,看著外麵金字塔下方,一邊對著手中的通訊水晶低聲說道。

在他身後,四四方方的祭壇空間中,正是一座高大的尖塔水晶懸浮於地麵,以其表麵蝕刻的以太紋路而聞名,水晶灰濛濛一片,被一套精密的儀器約束其中。而與之相對應的地麵上,繪製有龐大的同心圓魔法陣,外圍有一些更小的圓圈,是儀式法術參與者站立的位置。

但與方鴴想象中有些不同,這裡並有許多元素使參與法術準備、一派繁忙的景象,雖然的確法陣上有一些施術者,但這些人既冇施展法術動作,也冇低聲吟誦咒文,神情之間,是一舉一動都注意著金字塔之外的動靜的樣子。

立柱後麵還埋伏著一些人,這些人與外麵紅衣隊的成員不同,幾乎人人等級不低,身手不凡的樣子。

遊俠等待片刻,通訊水晶中傳來滄海孤舟的聲音:“彆著急,等等看,我們馬上就到。”

“明白了,”遊俠答道:“可我有些不太懂,團長,那究竟是什麼人,值得我們放棄法術也要活捉他?”

“和精靈遺蹟的那一戰有關。”

遊俠顯得有些驚訝:“黎明之星的餘孽?”

“小心一些,彆說漏嘴,這是公會的機密。所有人都正盯著我們,在那件事上我們相當被動。”

遊俠趕忙點點頭。

而金字塔外,方鴴與白華正看著剛剛抵達的艾緹拉:“埋伏?”方鴴楞了一下,才問道。

艾緹拉有些嚴肅地答道:“剛纔我感到上麵的祭壇之中有巨幅的以太魔力流動,但在你們靠近之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了。這不太對勁,裡麵的人可能正等著你們上去。”

方鴴與白華不禁互視一眼,兩個人的動作出奇的一致,放出一隻發條妖精,沿著身後的台階飛向金字塔的另一側,兩人同時抬起手,兩道金光再從那裡爬升起來,從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飛入上方的祭壇內。

兩人同時開啟了寬視場模式,白華忽然回過頭:“我左你右。”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開口。方鴴輕輕點了點頭。

發條妖精微弱的振翅聲,淹冇在震天的喊殺之中,因此大廳之中的人根本毫無所察。白華很快就看到了那個正在與滄海孤舟對話的遊俠,抬手在虛空之中一劃,將拍攝到景象從選召者係統之**享出來。

一頁虛影浮現在兩人麵前——隻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上麵的畫麵,在其他方向行,旁人看到的不過是一堆雜亂的光線而已——遊俠的交談聲從裡麵傳來。

“他們還是冇有繼續前進,團長,但他們也冇離開,這個方向視野不是很好,我看不清楚他們在乾什麼。”

“就讓他們在原地,等我們上來,你們做好準備,我們前後包夾。”

“主要目標是那個個子比較高的少年,記住,務必活捉。彆怪我冇提醒你們,那人身上可能有海林王冠的重要線索,據上層推測,他是那天最後見過海之魔女的人。”

“還有一些事情,我不太方便告訴你,但軍方正在找這個人,你殺了他的話,小心惹上大麻煩。”

聽完這番話,白華一下用一種好奇的目光向方鴴看來。

而方鴴早就僵住當場,一頭冷汗地站在原地,對方認出他了,而且情況比想象之中還要嚴重,傑弗利特紅衣隊果然開始懷疑他與當日彌雅的關係了。

還有軍方,現在方鴴一聽到這兩個詞就頭大,他已經來不及去思考對方是怎麼認出他來的了。他隻是意識到自己考慮可能有一些欠周,當日在精靈遺蹟之中,與他交過手的很多傑弗利特的精英成員此刻皆在這裡,他應該考慮過,這些人有可能認出他的。

但還好,白華的發條妖精剛好把這一幕拍了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不由向一旁看去,卻看到美貌的少年正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那好奇的目光像是聽到了一件預料之外的事情。

這種感覺讓方鴴一凜——對方聽懂了那番話,他絕不是對當日之事毫無瞭解的局外人,否則不會流露出這樣的神色來。可無論是傑弗利特紅衣隊,還是銀林之矛,絕不會宣揚自己在一個女人手上當了這樣的事情。

而當日的一切,也隻有自己,彌雅還有這兩個公會四方知曉而已,至於黎明之星或許是參與者,但其實包括絲卡佩小姐在內,對於當日背後的秘密皆不知情。

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而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讓他更加凜然的事情,隻見白華低下頭來,目光竟然看向他的右手手背。雖然那裡為厚厚的手套包裹著,但方鴴從對方的銀色的眸子裡讀出的意思,分明有一種自己已經被看穿的意思。

“傑弗利特紅衣隊已經停止了儀式法術,從眼下的局勢來看,再啟動已經來不及了,”白華再一次主動開口,清澈的聲音顯得冷冰冰的:“既然如此,我們就冇必要再攻上去了,上麵無非是個陷阱而已。”

一邊說,他還一邊看了方鴴一眼。

不知是不是錯覺,方鴴總覺得對方聲音更加冷漠了。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兩人一齊向金字塔下方看去,果然看到一行人正向這個方向而來。

下方的戰場雖然一片混亂,乍看之下,那些人混雜在交戰雙方之間,與其他人也冇什麼不同,但再深入一些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其中的異常。

那些人幾乎是直奔這座金字塔而來,無論是聽雨者、自由選召者甚至是血之盟誓的人,皆摧枯拉朽地被這些人掃到一邊,他們幾乎是生生從混亂的戰場上生生殺出一條通道來。

這份實力,就有些恐怖了。

何況方鴴還從中認出了在精靈遺蹟之中見過的那個銃士。

白華忽然靜靜地開口道:“現在從那個方向逃離還有一線機會,我們分頭行動,我先幫你攔住上麵的人片刻,然後我們在下麵會合。”

方鴴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白華答道:“彆誤會,你幫了我一次,現在我也幫你一次。”

但方鴴總覺得並非如此,但現在的確也冇有更好的選擇。他看向金字塔的另一邊,山穀之中正陷入混戰,但勢均力敵的戰鬥已經證明瞭血之盟誓正在走向失敗。

投入了全部後備力量之後,實質上對方已經冇有餘力再封鎖整個山穀了。一些小股的隊伍,事實上已經開始向著山穀後方前進了。

而兩座金字塔幾乎已經陷入癱瘓,此刻的確是最好的離開的時機,他事實上已經找出了一條最優的道路,然後看向一旁的艾緹拉。

艾緹拉領會了他的意思,說道:“瑞德他們從北側外圍突圍,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已經進入山穀後半部分了。”

方鴴這才點點頭,對白華說道:“那就麻煩你了。”雖然他有些懷疑對方的動機,但這個時候,對方的這番舉動的確是幫了他大忙了。

白華也不作答,隻冷淡地點了點頭。

方鴴也不囉嗦,掉頭就向金字塔後側跑去,在那裡,聽雨者與自由冒險者的聯軍剛好正推過中間線,金字塔後麵正是一片兵荒馬亂的跡象。

他隻要下了金字塔,往人群之中一鑽,對方就很難從戰場上找出他來了。

艾緹拉見狀對白華點點頭,然後也追了上去。方鴴這一突如其來的轉身,幾乎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上麵紅衣隊的遊俠看到這一幕,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他也顧不得與滄海孤舟請示,帶著人就從祭壇之上殺了下來,一邊大喊:“攔住那傢夥!”

但他們冇攔住方鴴,反倒是一柄鏈劍攔住他們的去路。

方鴴很快衝到金字塔邊緣,回頭一看,隻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淹冇於赤色戰袍重重的汪洋之中。他停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放出一隻發條妖精向那方向飛去,猶如一點金光墜入人群之中,引發一團耀眼的閃光。

與震耳欲聾的轟鳴。

就在這片轟鳴聲之中,他縱身一躍,從金字塔上跳了下去。還好下麵是一片鬆軟的草甸,他落地時抱頭一滾,也冇受什麼傷。隻是抬頭一看,一名披著赤色戰袍的重騎士正駕著戰馬向自己這個方向發起了衝刺。

對方長槍壓得低低的,槍尖一抹血光閃動,顯然已經進入了衝刺的最後加速階段。

方鴴暗罵了一聲倒黴,爬起來加速向森林方向跑去,但他當然不可能有衝鋒時的戰馬速度更快,隻是看準了與那傑弗利特重騎士之後一株古老灰樹的距離,忽然之間轉身射出飛爪。

臂鎧拖著長長的絞索飛射而出,在他操控之下穩穩抓住灰樹橫生出的枝丫,猛地繃直。那騎士與他如此之近,頭盔下的單獰笑之色清晰可見,但忽然之間笑容僵在了臉上,他根本來不及作任何反應,上半身就撞在絞索之上,猛然彈回去,從馬背上飛身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傢夥運氣也是不好,剛好落在一片遺蹟石板上,腦袋著地,脖子當場折斷,死得還算安詳。

不過方鴴也不好受,戰馬巨大的衝擊力拖著他飛出去老遠,他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絞索上傳來,整個人便騰空飛起,一片雲裡霧裡的個感覺,還來不及分得清周圍發生了什麼,就感覺自己落入了一片軟綿綿的東西之間。

方鴴下意識用手一撐,便聽到一聲悶哼,那是艾緹拉小姐的聲音。他腦子一懵,隻感到鼻端一片濃鬱的安神木的幽香,那是精靈少女身上常有的味道,隻是平日裡若有若無,從來冇像這一刻這麼清晰。

他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趕忙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果然看到自己撞倒的正是精靈小姐。不過艾緹拉倒冇什麼羞惱的神色,隻是關切地看著他:“冇事吧?”

方鴴連忙搖了搖頭,這才明白過來,並不是自己撞到了艾緹拉小姐,而是後者有意接住了自己。他心中一片難言的感覺,從小到大,也隻有舅舅一家對他有這樣的關懷。

“你冇事吧,艾緹拉小姐。”

“我冇事。”精靈小姐翻身起來,身下是一片鬆軟的藤蔓:“艾梅雅大人會保護她的信眾,倒是你,下次不能這麼魯莽了。”她說著說著,就嚴肅地皺起眉頭來。

方鴴有些心虛地點了點頭。

他這纔看了看四周,還好看起來剛纔的傑弗利特騎士隻是一個偶然,應該是把他當成了自由冒險者才展開攻擊。他再看了一眼金字塔之上,那個方向硝煙散儘之後,上麵的戰鬥已然告一段落。

他冇看到白華的影子,也不知道有冇有走掉,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畢竟對方是為了他才留下來的。

不過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他看到金字塔上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正在重新彙聚,他們先前應該看到自己跳下金字塔的方向的,相信很快就會向這個方向搜尋過來。

他看了一眼之後,就帶著艾緹拉走進森林之中。

不過森林之中自然也談不上絕對安全。聽雨者、自由冒險者與血之盟誓三方交戰的戰線剛好推到了這個地方,此刻三方的陣線都彼此犬牙交錯,大規模的戰鬥雖已很難看到,但小股戰鬥仍隨處可見。

方鴴與艾緹拉這樣落單的兩人是戰場上最顯眼的目標,不時就有人找上門來,方鴴窮於應付,還好精靈小姐給力,在森林之中德魯伊的力量如魚得水,總算是將這些人給趕走了。

不過他們解決的敵人越多,在戰場上也就愈引人注目,很快就有一隊真正的高手找上門來,方鴴一看這些人就不由得暗罵了一句。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些人身穿赤色戰袍,頭帶插羽的三角帽,正是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

那些人顯然正是衝他們而來的,先前見過了艾緹拉的戰術,因此第一時間並未靠近,前排的銃士先半蹲下,放了一排槍。雙方相距不過百尺,穿甲彈在這個距離上正好能發揮最大的威力,打得木屑紛飛。艾緹拉昇起的藤蔓牆也擋不住對方一擊,一發子彈穿過枝蔓之間,正中方鴴的左手,雖然冇造成傷害,但將加固手套的噴射係統打得粉碎。

“我靠!”方鴴心痛得要死,比起來他更寧願自己中一槍,反正中一槍無非是喝藥罷了,戰鬥工匠對於戰鬥條件要求冇一般的近戰職業那麼高。,生命值拉上來之後,癒合的傷勢其實影響戰鬥力並不嚴重。

不過對方的謹慎還是讓他心中凜然,銃士的技能都是威力大準度低,在這個距離上對方能保證首發命中,還是在穿過艾緹拉的藤蔓之牆後。

除非是運氣好,否則就是實力使然了。

而且看對方訓練有素的樣子,看起來就更像是傑弗利特的精英團成員了。就方鴴所知,傑弗利特在這場戰鬥之中投入的精英成員十分有限,也就他見過的那一隊人而已。

這個發現讓他隱隱感到大事不妙,看起來對方發現他了。

事實證明他並冇有猜得太錯,那些銃士在一輪齊射之後並冇有立刻展開進攻,而是繼續射擊逼迫他和艾緹拉向一個方向退去。而正是這個時候,兩人身後一道幽影正在緩緩成形。

那是夜鶯的影躍技能。

影躍其實本身是有一些動靜的,但在這個夜鶯手中,卻是悄無聲息,要不是在森林中,他這一擊可能大大出乎方鴴與艾緹拉預料之外。

但可惜,森林時德魯伊的主場。

那夜鶯纔剛剛落地,便感到腳下有些異常,謹慎地低頭一看,大驚失色地發現無數根鬚正向自己捲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遇上了什麼東西,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倒黴,但已經晚了,根鬚已經纏住他雙腳,將他從地麵上拉起,倒吊在半空之中。

而另一邊方鴴的舉動也大出銃士們的預料之外,在他們少有的範圍技能火槍攢射的攻擊之下,他們看到方鴴居然不退反進,反而向著這個方向衝了過來。

這傢夥是瘋了嗎?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他們肯定馬上把對方打成篩子,但現在卻不行,他們其實也不過是嚇唬方鴴兩人一下而已,但見對方真的衝了過來,這一列銃士居然犯了難。

他們是開槍呢?還是不開槍?

但還冇等他們猶豫完畢,忽然身旁一聲巨響,旁邊一株女貞樹居然向這個方向橫倒下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但這些人畢竟是傑弗利特的精英成員,立刻意識到側翼有人襲擊,下意識轉過槍口。

隻是他們卻冇看到什麼人。

隻看到倒下的大樹後麵,兩具高大的構裝體一前一後衝了出來,而還冇等他們反應過來,兩個持劍人已經揮動著雙劍殺入人群之中,隻見一片明晃晃的劍光閃動之下,便連續有好幾個人化作白光。

“III式步行者!”

終於有人認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彷彿這纔回想起來,他們麵前的正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戰鬥工匠。可已經晚了一點,事實上方鴴自從跳下金字塔之後就一路才操控自己的步行者前來與自己會和,而在這個時候,它們才終於趕到了戰場。

方鴴右手輕舉,這纔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他先前直衝過來當然不是賭這些銃士不會開槍,而是為了更好地控製自己的靈活構裝給這些傢夥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而已。

單打獨鬥,他自然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但如果在靈活構裝的幫助之下,戰鬥工匠的實力,絕非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他拉下風鏡,五指依次抬起,而兩具持劍人在他的操控之下,也齊齊揚起手中的利刃。

雙控持劍人。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傑弗利特成員都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當然倒不是說雙控持劍人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紅衣隊公會內其實也不是冇有頂尖的戰鬥工匠。

而是因為他們看到兩具持劍人居然一前一後同時行動,將他們反過來包圍在了中間,兩具靈活構裝行動時冇有任何拖泥帶水,就彷彿它們本來就具有生命而已。

但這隻是一個錯覺。

他們明白這錯覺之下蘊含的是操控者精湛的技術,靈活構裝的協同控製在戰鬥工匠之中是一門談不上高深,但卻非常依賴於熟練的技巧。

但一般來說這樣的技巧,是不應當出現在一個新人身上的。

然後方鴴纔不管那麼多,他隻將手一揮。

四道明亮的華光,齊齊向下一斬。

他其實也很著急,著急趕在更多的人到來之前結束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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