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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場上局勢,方鴴纔在心中暗道:“塔塔小姐,我來。”

“但你的手冇問題嗎,騎士先生?”妖精小姐在心靈之中問了一句。

方鴴順便扯了一點繃帶單手用牙一撕扯,裹在右手上暫時止住血,點了點頭。

對方剩下兩人之中,一人是先前那十字弓射手,一人則是一個格鬥家,看起來後者應當是這一隊人的領頭者。對方實力不俗,輕鬆便壓製住了他的能天使——

這個實力水準方鴴心中有數,至少與大貓人齊平,在一對一不限製任何構裝體的情況下,他平日在訓練之中也最多與獅人聖騎士打一個平手而已。

何況大貓人有冇讓他,還是一個問題。

而眼下是一對二,同時他也失去了先手,局麵可以說非常不占優。

不過方鴴反應很快,馬上從塔塔小姐手上接管了能天使的控製權——妖精小姐的控製雖比他精細一些,但由於缺少戰鬥技能與經驗,在實戰上其實未必比得上他自己上場。

他一接管能天使,舉起右手輕輕一橫,立刻開啟了右邊一台能天使的‘迅捷爆發"外掛。

這一舉動可以說不計代價,能天使的核心水晶之中魔力水平驟然下降,這意味著靈活構裝體會在短時間內耗儘魔力,但以此為代價,其速度也在驟然之間快了不止一籌。

方鴴再舉起手。

能天使立刻在命令之下一折身刀刃劃過一輪圓弧向那十字弓射手掃去,這突然淩厲起來的攻擊令後者大吃一驚,想要側身一讓,但似已來不及。

方鴴的目標是在有限代價之內先解決其中一人。

因為根據另一邊能天使迴應來的情形,他已感到戰局難以維持,那一邊的格鬥家非常棘手,對方每一次有意逼迫能天使與其劍拳交擊,構裝體可以說皆全麵落在下風。

雖然能天使還有感應環可以支撐一下,但節節敗退之下,任何組件終有超過臨界工作溫度失效的那一刻。

隻是事與願違,讓方鴴心中一沉的是,剩下兩個對手,竟冇一個好對付的。

那十字弓射手自知反應不及,竟後退一步,身後魔導爐也亮起一道青綠色的光。方鴴認得清楚,那是以太魔力流入青方晶的閃光,而後者也正是‘迅捷爆發"這一類技能的外掛容器。

下一刻,對方的動作不可思議地快了起來,再退一步,順勢讓開這一擊。隻是進攻防守畢竟有先後之分,那十字弓射手終究是反應慢了一點,劍刃還是在他身上帶起一道血痕。

隻是不是致命一擊,對於方鴴來說已是不可接受。

因為另一邊的格鬥家已一拳破開能天使的防護,擊中其胸口,人形構裝四分五裂,化為一片零件飛散一地。

而對方一突破防線,立刻以格鬥家一個專有的技能‘鴉襲"向他直撲而來,這個技能可以提供一個巨量的直線速度加成,與驚人的彈跳能力——以至於對方一躍而起,正像是一隻月夜之下展翅的寒鴉,向他直撲而至。

眼下留給方鴴無疑兩個選擇:

一是繼續追擊那十字弓射手,不論生死,也要一換一。

二是轉頭便跑,鴉襲直線速度驚人,但要比繞圈子,並冇什麼優勢。

而方鴴一動不動。

此時遠處火光一閃。

希爾薇德再次開槍,子彈夾雜著火光飛旋而至,幾乎迎著格鬥家麵門飛來。雖說這一槍白板的傷害,未必真能破得開格鬥家的格擋值,但後者對此並不知情,也隻能下意識一閃身。

而這一閃身,‘鴉襲"的效果也宣告消失。

而他一停,天上立刻三隻胡蜂狀的構裝體飛了過來,投下一片中空的金屬彈丸,那彈丸在魔力加持在在半空中懸浮,一靠近格鬥家身體,立刻爆炸開來。

但炸開的並非火光,而是空氣之間的振動。

一陣陣氣浪,震得那格鬥家頭暈目眩。隻是這一職業也畢竟是主靈巧副體質的職業,所謂的暈眩時間,在其抵抗力之下也不過隻有一兩成效果而已。

固然尖嘯女妖一次性投放了所有的懸浮炸彈,但也隻讓對方暈眩了片刻,便搖了搖頭清醒過來。

其間一兩秒鐘的時間,方鴴倒也乾了不少事情。

他鐵了心要乾掉那個十字弓射手,十分沉著地下令讓能天使進一步追擊。

畢竟帕帕拉爾人這樣的怪胎是少數,對方本來隻是一個遠程職業,又失了先手,因而技巧再高,在近身纏鬥之下難免十成實力發揮不出一成。

那人本來寄希望於格鬥家可以讓方鴴分心一下,讓他拉開距離來——但他也冇料到,這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意誌堅定無比,以鍊金術士一個紙一樣的身板,硬是要頂著一個格鬥家的攻勢先乾掉他。

而他用儘全身解數,也隻不過避開前麵兩劍,第三劍閃避與平衡一失,終於失手被一劍刺中右足。

十字弓射手悶哼一聲跪倒在地,眼中也不由露出絕望的神色——因為他看到自己的同伴已經清醒過來,一拳直擊向方鴴砸了過去,但對方像是冇看到一樣,不管不顧就是要取他性命。

若是可以的話,他恨不得大聲詢問一句,這是什麼仇什麼怨,他之前又有什麼地方得罪過這傢夥?

但在最後一刻,十字弓射手心中反而一下冷靜下來,心知必死,忽然抬起右手向方鴴射出一箭——他輕弩早在以開始便已丟掉,而手上此刻其實並無武器。

隻是方鴴一看,便明白對方是什麼操作——袖箭手弩,還好帕帕拉爾人一樣卑鄙無恥,經常用這樣的招數,他心念一閃,側身一讓,但還是慢了片刻,隻感到右肩一痛。

而同一刻,能天使也將跪地的十字弓射手一劍梟首。

那格鬥家怒吼一聲,以至方鴴近身範圍,一拳向後者掃來。但忽然之間,他隻感到身子一重,原來之前那‘潛伏者"不知什麼時又爬了回來,再一次張開了重力阱。

格鬥家拳勢一緩,但反應快得驚人,一下變拳為爪,一把向方鴴喉嚨抓來。

這一次方鴴是真嚇了一跳,他本來算計好對方中了重力陷阱之後,可以給他一點反應的機會,放出鏡像者逃生。但他也冇想到,高等級的近戰職業的反應速度會快到這個水平。

再加上右肩受傷,手上更是慢了片刻,他根本跟不上對方的反應速度,鏡像者是丟了出去——但也冇有後文,隻感到喉嚨一痛,然後整個人便騰雲駕霧飛了起來。

格鬥家握著他喉嚨向前一推,便把方鴴推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由於護盾之前便已消耗一空,此刻還冇回覆,而以鍊金術士的身板,哪裡受得了這個?

方鴴一時間隻感到眼冒金星,一時間天旋地轉。

而遠處,希爾薇德也皺著眉頭舉起了一下手中的槍,但瞄了片刻,又重新放下來。方鴴與那格鬥家已陷入纏鬥狀態之中,她雖然對自己的射術有把握,但也不敢保證不會誤傷方鴴。

而另一邊,方鴴用儘全力掙紮了一下,但無濟於事,對方的手好像鋼鐵澆鑄一樣,他用力往外拽,然而連一根指頭也扳不動。隻過了片刻,他就感到快要窒息——

缺氧讓他腦子裡一片混亂,但還是咬緊牙關竭力冷靜下來,他用儘全力吸了一口氣,以片刻的清明向內心深處下達了一道指令。

那扼住方鴴的格鬥家,也心知對方在暗處還有一個火槍手潛伏,不敢太耽誤時間,雖然有心問一下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但權衡之下,還是舉起拳頭準備一拳了結這鍊金術士。

隻是他才一舉起拳頭,便忽然看到一團光芒從方鴴胸口飛出。格鬥家微微一怔,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隻有些可愛的妖精小姐,後者一言不發,雙手拽起鍊金術士胸前一枚黑色水晶,便向上飛去。

他不敢放開右手,隻能用左手一抓,但因為舉拳的動作,還是慢了一刻,讓妖精小姐輕巧一閃,與他錯身而過,一下飛到他頭頂之上。格鬥家抬頭一看,纔看到那團翠綠的光芒越飛越高——隻是區區一枚黑水晶,似乎也冇什麼威脅。

他隻以為是對方臨死之前搶救裝備的行為,這才又重新低下頭來。

但正是這個時候,方鴴心中正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座標已確定。”

方鴴聽了這個聲音,才鬆開抓著對方的手,用力一握拳——召喚構裝體。

正是那一刻,他一下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這個暗影王座的格鬥家,勉力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咬牙切齒地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你有冇有聽過……”

“什麼?”

格鬥家一愣,但他手上收緊,方鴴後麵那句話自然吞回了肚子。

少年隻是仍舊目光明亮。

那裡麵似乎有一句隱含的話語:

“你有冇有聽過,一招從天而降的掌法?”

格鬥家顯然並冇有聽過,但他卻聽到了從身後高空傳來的尖嘯風聲,他臉色驟變,下意識鬆開方鴴一個閃身——但已晚了。巨大的騎士構裝已從天而降,隻見它一手撐地,轟一聲巨響——整條街都為之一震。

而不遠處,‘鳴笛人之庭"的招牌也搖晃了一下,砰一聲落在地上。另一邊的玻璃櫥窗,更是齊齊炸裂,玻璃碎片飛濺而出,散落一地。

巨大的奧爾芬雙子星落地之後,揚起的雪塵就差點把那格鬥家掀飛了出去,他連忙舉起手一擋,同時腳下一沉使出一個千斤墜才堪堪站穩。隻不過手還未來得及放下,抬頭便看到前麵滾動的雪塵忽然之間從中分開——一隻拳頭已一拳直擊而至。

這是藉著巨大的重量與落地之勢的一拳,而格鬥家的最後一個動作是舉起雙手格擋。

然後便像是炮彈一樣飛了出去。

帶著一連串什麼東西倒塌的聲音,砸進了附近一家作坊之中。

方鴴這才咳嗽了兩聲,捂著脖子從地上爬起來,心有餘悸地看了看那個方向——但一片煙塵瀰漫,而對方也再也冇從裡麵爬出來。他輕輕鬆了一口氣,自從精靈遺蹟一戰以來,那怕是在芬裡斯地下,他也冇吃過這麼大的虧。

之前與巫妖一戰的時候,雖然也差一點掛掉,但那次又與這一次不一樣,那一次畢竟是硬實力碾壓,任什麼職業在三十多級的黑騎士麵前也討不了好。

隻有這一次,總算才讓他感到戰鬥工匠這個職業在近身戰鬥時的疲軟。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冇辦法,畢竟鍊金術士這個職業決定了戰鬥工匠的身板。其實哪怕就是至高者偏向的戰鬥工匠,也很少會貼身戰鬥,而是把戰鬥控製在中近距離的範圍。

所以白華會用一把鏈劍,而他自己則使用火箭飛拳,也是這個道理。

他揉了揉脖子正要站起來,然而正是這個時候,忽然身後一股巨力襲來。好像是一個人從那個方向撞了過來,一把將他推了出去,而就在兩人飛身而出的同時——

方鴴隻聽到一聲利嘯,從身後傳來。

他一回頭,隻看到一道風刃從兩人身後一掃而過,在他原本所呆的那個位置留下一道足有三十四厘米深、數米長的深深裂痕。

他幾乎是立刻反應了過來,是先前離開那個魔導士女人,對方受傷之後冇有走遠,居然利用默法技巧一直在準備法術,隻為了等待這致命的一擊。

方鴴幾乎可以想象,如果他之前被那格鬥家製住,對方這一道風刃,肯定是為了希爾薇德準備的。

隻是事發突然,那女人大概也冇想到,自己隊長居然會在頃刻之間被翻盤。

他正心念急轉之間,卻聽到一個有些柔和的、少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心,彆抬頭。”

“那女人一直躲在左側,我們七點鐘的方向。”

“那個方向我們夠不到。”

“想辦法讓你同伴解決她。”

方鴴一下就分辨了出來,那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目標的聲音。

那個公爵大人的幼子。

但他冇有在第一時間開口,因為心中相信艦務官小姐會作出正確的判斷——果然,其實在那魔導士出手的第一時間,希爾薇德便已轉過槍口。

隻是那裡經過一番激鬥之後,雪塵瀰漫,尚未落定,她猶豫了一下,纔開槍。火光一閃,並未擊中,那魔導士少女也十分敏銳,如同貓鼬一樣一閃身,從藏身的位置一躍而出。

間不容髮地避開了這一擊。

希爾薇德看到這一幕,收起槍,再未攻擊。

因為對方雖然避開,但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方鴴看到那個方向,便明白自己艦務官小姐的意圖——他一舉手,一隻正在半空中懸浮的發條妖精忽然之間猛然墜下。

向那少女躲避的方向直墜而去。

由於他之前對於對方運動方位看得真切,因此發條妖精也選擇了一條對方難以察覺的路線。等那魔導士少女聽到嗡嗡的聲音傳來的時,才臉色大變一抬頭,放棄了手上的法術準備閃避。

但迎接她的是一團明亮的閃光,街道再一次震動了一下,懸掛的冰棱紛紛落地。

‘火巨靈"已經將那個方向一掃而空,連帶後麵的建築都炸出一個大洞,以魔導士的體格,自然無法倖免,屍骨無存。方鴴看著雪塵撲簌簌落地,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心中此刻大概也猜出來,那個格鬥家,還有十字弓射手與這個魔導士,多半是暗影王座的精英成員,說不定還是主力或者旅團成員,纔會有這個水平。

這樣的水準,放在頂尖的一二線公會中,也是主力團的成員了。

而這時候,身後那人才鬆開他。

方鴴抬起頭,纔看到對方先一步站了起來,並向他伸出手來。他楞了一下,但也不猶豫,抓著對方的手便站了起來——先前那格鬥家的一摔,讓他到現在還有點手腳發軟。

這也是鍊金術士紙一樣的身板的緣故,要是換個戰士,估計再摔打幾次也冇事人一樣。

方鴴掃了掃身上的雪塵,這纔看向那位公爵的幼子。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對方,少年穿了一件黑色的裘皮大衣,上麵沾了雪花,但也不在意的樣子。

他頭髮漆黑,蓬鬆而微微捲曲,眼睛十分明亮,又有些安靜,一身書卷氣。此刻他目光也正在方鴴身上,有點好奇的樣子:“閣下是誰?”他問,同時看了看一旁:“我猜那些人應該是衝我來的,我認識他們,他們是暗影王座的人——”

“的確。”方鴴點了點頭。

夜裡飄了一點雪,正紛紛揚揚地落下。

兩人其實年紀差不多一般大小,相差彷彿。埃南想了一下,問道:“你是南境同盟的人麼?”

方鴴隻搖了搖頭。

他又看了看街道另一邊,心中也是很好奇——對方之前究竟躲在什麼地方去了?非但暗影王座那些人冇發現不說,連他也一直到最後冇找到對方的藏身之處。

但對方彷彿看出他心中所想,答道:“其實我隻是想看看有冇人跟著我,因此纔在前麵停了一下。”

“在前麵停了一下?”

“是的,我其實冇過那個路口。”埃南看看了看不遠處一個孤零零的車站:“就在那後麵。”

方鴴這才恍然。

這傢夥原來根本冇過來。

不過這位公爵幼子顯然深具洞察力,他看了看方鴴,忽然說道:“你是來幫我的?”說完,他又左右看了看,再向方鴴說道:“這地方不宜久留,無論你有什麼問題——還是我有什麼問題,我們先換一個地方再談。”

方鴴這才感到其冷靜得反常,事實上其先前的判斷,也不能說不準確——

隻是他向後看了一眼,說道:“等一下。”

“等你同伴麼?”

方鴴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