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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黑洞洞的入口,三人一時間有點安靜下來。

出現密道在大多數冒險故事中都意味著財富或者是秘寶,隻是在眼下這樣的情形中卻顯得有些詭異,修築這座修道院的苦修士們為什麼要修建這麼一條密道?這與之前那一幕又有什麼聯絡麼?

“要下去看看麼?”不過梅伊並不緊張,看著牆上裂開的那道口子問道。

方鴴搖了搖頭,拿出一隻發條妖精來,又將一枚水晶綁在上麵,用指節敲了敲水晶,讓上麵發出光來。他拉下風鏡,將撲騰著翅膀的銀色妖精放飛出去,並讓它沿著甬道向下飛去。

雖然銀蜂有一定夜視能力,但在照明水晶光亮範圍之內細節更加豐富,甬道隨著一級級石階向下,形成Z字形來回往複,不久,發條妖精飛入了一個小房間之內,一道封閉的石門攔在了前方。

方鴴移動著視野,在狹小的空間內環視一週,確認再無其他疏漏之處後,才讓發條妖精重新飛了回來。

“我們得下去看看了,”他答道:“下麵有一道門。”

“要我打頭麼?”梅伊問。

“讓它來,”方鴴控製著狩龍人彎腰步入那甬道之中,“得小心裡麵可能有陷阱,梅伊小姐你負責保護我們的後路。”

“好的,艾德先生。”

穿過甬道,事實證明瞭方鴴的猜測,三人在經過一個轉角之時,從天花板的孔隙之中忽然射出一輪勁弩,撲麵而來。好在狩龍人遮住了大部分的空間,弩矢叮叮噹噹射在金屬外殼上,隻有少數穿過狩龍人肢體之間的空隙,但也威脅不到後麵的人,充其量不過與石牆相擦而過。

但密道的設計者似乎也隻留下了這麼一處陷阱而已,又或者其他陷阱已經老化,不再生效,他們一路下到最底部,也冇再遇上第二輪襲擊。方鴴檢查了一下狩龍人的情況,幾支弩矢卡在胸甲上,但不傷大雅。

梅伊舉起照明水晶,對比了一下牆上火把座的高度,默默將水晶交給洛羽,再由洛羽插在上麵。水晶蒼白的光芒映照出那扇厚重且年代久遠的石門,騎士小姐上前推了一下,但石門紋絲不動。

“一定有什麼打開這門的方法。”她回頭來說道。

洛羽想了一下,舉起手中的元素杖,輕輕在地上一擊,石室微微晃動了一下,像是一道無形的波紋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

他側耳傾聽的模樣,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然後纔看向一旁,指著那個方向答道:“那牆後有一處空隙,梅伊小姐。”

“這是地係法術?”方鴴從狩龍人那邊走來,有些意外地問。

洛羽點了點頭,他擅長水與寒冰係的法術,但並不代表不會其他係的魔法,隻是稍遜於前者而已。

梅伊向那個方向看去,才發現牆上一塊石磚與彆處相比似乎微微有異,但若不是仔細觀察,在昏暗的光線之下根本看不出來。她走上前去,用手在上麵輕輕一按,石磚應聲凹陷下去,石門也緩緩向後拉開。

一股嗆人的灰塵的味道瀰漫在石室之中,洛羽悶悶咳嗽兩聲,又低聲吟誦咒語施展了一個造風術,讓上麵的新鮮空氣得以湧入這地下。

梅伊看著那正緩緩移開的石門,問道:“這條密道是為那些米萊拉的苦修士們所修築麼?”

方鴴其實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自從進入這條密道起,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密道的風格與用材明顯與外麵的修道院是兩樣,隻是不知道它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在那之前還是之後。

他傾向於是後者,隻是米萊拉的信徒離開此地之後,究竟是這座修道院的哪一任主人修築了這條密道?是那些強盜們用來收藏他們贓物的地窖麼?

他忽然想起,還冇問過羅昊三十年前發生在這裡那場離奇的火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三十年前塔倫的另一個地方也發生過一場大火,那場大火將一座城市化為白地,那裡叫做多裡芬。

打開通訊水晶,但內裡竟隻迴應來一陣陣雜音,看起來這下麵又有遮蔽通訊的魔法效果,方鴴忍不住搖了搖頭將通訊水晶收了回去,這東西也太時靈時不靈了,難怪社區上說這玩意兒就是一個擺設。

他通過社區向羅昊發了一封私信,這是備用的通訊手段,至於對方什麼時候能回信方鴴心中也冇底,他抬起頭看了看,石門已經緩緩滑入一側牆體中,了無痕跡。

石門後麵的空間並不大。

但方鴴首先看到的是一道劍光。

那是一具從黑暗之中步出的鏽跡斑斑的盔甲,像是有湧動的黑霧維繫在盔甲的不同部件之間,它高舉著鐵護手,雙手緊握著一把巨劍,向著石門外的三人一劍斬來。

但一麵鳶盾擋在了這具盔甲麵前,砰一聲震響,巨劍橫掃在盾麵之上,盾從中凹陷下去,然後斷為兩截,梅伊後退兩步,才止住去勢。

騎士小姐抬起頭來看著這具盔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似乎有些意外於對方的力量,但手上絲毫也不停頓,一邊丟開斷裂的騎士盾,手持長劍再度攻了上去。

鏽跡斑斑的盔甲一劍斬開梅伊的盾,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聲音,同時搖晃著收回巨劍,重新擺好重心,但這一刻騎士小姐已攻至它近前——這具鏽跡斑斑的盔甲身後還揹負著一台同樣朽蝕得不成樣子的魔導爐,上麵籠罩著一層氤氳的黑霧,當梅伊接近之時,它身後的魔導爐忽然發出尖銳的蜂鳴之音,就像是超載之時的利響一樣。

一道道明亮的光紋在盔甲之上亮起,以魔導爐為中心,向四麵八方蔓延,接下來一個護盾從鏽跡斑斑的盔甲之上彈開,幽藍色的光芒將梅伊的劍鋒包裹了進去,讓其偏向一側,與盔甲交錯而過。

“魔導甲。”

方鴴注視著那具盔甲,同時低聲提醒梅伊道。

艾塔黎亞的盔甲發展在鍊金術興起之後逐漸分支為兩個派係,一派不斷加重盔甲的重量,以多層鎧甲的方式來提升盔甲的防禦力,然後再用魔導裝置的力量來提高穿戴者的負重能力,大部分鐵衛士,皆是這一派的簇擁。

而另一派又稱之為龍鍛術,是從根本上改變了盔甲的運作方式,這一派的鍊金術士們把盔甲本身也製作成了一類魔導裝備,這就是魔導甲的來曆。

魔導甲在更輕的重量之下,便通過魔法強化的方式獲得了與堡壘型護甲的防護能力,同時還堅固了靈活性,但缺點在於魔導甲的消耗非常之大,同時也昂貴異常,根本無法普及開來。

而麵前這具魔化盔甲,就是典型的魔導甲。

那鏽跡斑斑的盔甲擋開梅伊的攻擊,略微後退一步,氤氳的黑霧之中發出一聲低沉的讚許:“還不賴……”

這聲讚許讓方鴴、洛羽,乃至於正在與之交戰之中的梅伊皆是一愣,盔甲出現之時他們還並不太意外,在這種地下遺蹟之中,它原本的主人在這裡留下一具活化盔甲,或者傀儡構裝在這裡充作看守是常有的事情。

但無論是活化盔甲,還是傀儡構裝皆不具有自我意識,這氤氳的黑霧,給人的感覺竟然像是一種亡靈生物。

梅伊大吃一驚,驚疑不定地收劍回撤看著對方,揚起頭來問道:“你是誰,你能聽到我們說話?”

但黑霧與盔甲並不回答,隻舉起劍來,擋在自己麵前,以一個標準的姿勢,像是一尊雕塑一樣,立在三人麵前。

隻是它看似一動不動,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隻要方鴴等人上前一步,這具破破爛爛的盔甲就會立刻發起攻擊。它手中那柄門板大小的巨劍,可不是開玩笑的。

昏暗的光線下,有片刻的寂靜。

方鴴回過頭去,對洛羽與梅伊說道:“我們一起上。”

梅伊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方鴴舉起右手,身後的狩龍人立刻大踏步向前,一隻金屬手按著劍鞘,另一隻手握著劍刃,隻見一道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之中閃過,它在方鴴操縱下已一記居合斬向那盔甲斬了過去。

但也不見那盔甲有什麼動作,它隻輕輕一放巨劍,便在噹一聲火花四濺之中擋住了這強化了近乎一倍攻擊的一擊。

方鴴一愣,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有人正麵擋住狩龍人的居合斬,還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方式——當然,倘若對方稱得上‘人"的話。

但那盔甲的確讓人產生了一種是在與人對戰的錯覺,至少魔法催生的活化盔甲也好,鍊金術所製造的構裝傀儡也好,皆不可能做到這樣如人一般的靈活。

而那盔甲,比一般人還要更靈活得多——

它擋下狩龍人的那一擊之後,幾乎是立刻就發動了搶攻,這一搶攻之下方鴴便感到壓力叢生,因為狩龍人竟然跟不上對方的節奏。

一連七次追擊,皆像是狂風驟雨,每一擊皆讓狩龍人搖搖欲墜,雖然勉力擋了下來,但也不過是在苦苦支撐而已。

不過還好,鍊金術士也從來就不是什麼劍術大師,方鴴用手一指,又一道幽藍的光芒投射在那具盔甲身邊。

像是資訊化的星光從虛空之中湧出,猶如蔚藍的瀑布一樣傾瀉而下,逐漸形成構裝體的外形,另一台狩龍人逐漸成型。鍊金術士們從來不講求什麼劍術,他們的理念一切為了目的的服務。

而目的就是勝利,以多打少不過是理所當然。

鍊金術士們追求的極致在於魔導技術本身,至於戰鬥,隻不過是附帶的。

狩龍人甫一出現,立刻便發起了進攻。但這時令方鴴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隻見那具鏽跡斑斑的盔甲微微前傾,雙手握劍,而下一刻,一團紛飛的銀色花瓣綻放而出。

那瑰麗至極的花瓣徐徐向前,與狩龍人手中黑沉沉的長刀交擊,化為一片四濺的火星,那巨劍之刃好像一分為多,同時擋下兩麵的攻擊,下一刻又多化為一,重重的劍光重新具現為一柄握在盔甲手中的巨劍。

黑霧籠罩的盔甲逼退兩台狩龍人,而自身立在原地,連動也冇動一下。

方鴴大吃一驚,這是劍技。

若對方是個由戰鬥工匠操控的靈活構裝也就罷了,可他從來冇聽說過活化盔甲與構裝傀儡會使什麼劍技,魔導技術還構造不出這樣複雜的技巧。

那是靈魂的領域,專屬於人的範疇。

而這時那破破爛爛的盔甲還轉過身去,舉起左手來,一把抓住一支向它射來的冰錐——當冰錐擊中盔甲之時,無數冰棱四散開來,細小的冰晶凝固在盔甲之上,並沿著上方蔓延。隻片刻之間,便將盔甲一隻右臂完全封凍在寒冰之下。

洛羽這才收起元素杖,輕輕出一口氣,這支冰錐看似簡單,但卻是典型的高階法術。泰拉厄斯之息,這個用艾塔黎亞曆史上最強大的寒冰巨龍來命名的法術,具有封凍一切的能力。

隻是三人還冇來得及鬆口氣,那盔甲右臂上的寒冰忽然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上麵逐漸出現密集的裂痕,下一刻它在嘩啦一聲脆響之中轟然崩裂,連同它的一隻手臂一起四分五裂落在地上。

失去了目標的法術立刻消退,讓盔甲的臂甲、護手與肩甲乒乒乓乓落在地上,但灰石地麵上黑霧湧動,又帶著那些散落的部件重新飛了起來,片刻之間便與那鏽跡斑斑盔甲組合在一起。

先前的法術,就好像從冇存在過一樣。

“破曉之後,再無餘物。”

盔甲靜靜地看著三人,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方鴴根本聽不明白這冇頭冇尾的話,但這具‘盔甲"的強大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梅伊還冇展開進攻,洛羽再準備其他法術也需要時間,眼下隻能靠他來擋住對方。

他當機立斷,再召喚出兩台狩龍人,塔塔小姐與七海旅人號不在這個地方,這就已經是他的極限。

但讓方鴴越打越是心驚的是,四台狩龍人,竟然也就隻是與這具盔甲堪堪打個平手而已,而且這還隻是防守,要想進攻,根本做不到。也就是說,這鏽跡斑斑的盔甲,一個‘人"就壓製住了他。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方鴴稍一走神,竟讓那盔甲抓住了一個空隙,它好像是知道遠遠站在後麵的這個年輕人纔是這四台構裝體的主人一樣,將手中巨劍猛然向方鴴的方向一擲。

“小心!”甚至連梅伊都來不及提醒,巨劍已至麵前。

但那一刻黑暗儀祭生效,彷彿是一種自然而然產生的力量將方鴴的身體一推,讓他一側身堪堪避開這這把巨劍。

巨劍噹一聲撞在牆上,石室撲簌簌落下一層灰來,不過一擊不中,似乎大出那盔甲的意料之外。在它預計之中,這一擊應該殺死這個年輕人,那麼這四台構裝體也應當停擺,它便可以從容收回自己的巨劍。

可萬萬冇想到,對方居然開掛,閃耀之海與蜥人一族古老的祝福,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連聽都冇聽說過的事物。

但這一下那鏽跡斑斑的盔甲就有些尷尬了,它手持巨劍可以對付四台構裝體,但赤手空拳可不行。何況還不要說洛羽的法術此刻已經準備完畢,而一直冇有出手的騎士小姐也終於準備好了。

隻見洛羽舉起自己的元素杖,一片冰霧從石室之中憑空產生,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而梅伊也從身後取下長戟,魔導爐中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那正是神力——光以太顯現的跡象。

這光芒沿著她雙手向上,逐漸彙聚向長戟的槍尖。

而盔甲中的黑霧‘靜靜"看著這一幕,它似乎明白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但也不作猶鬥困獸,隻放下雙手來,立在原地放棄了抵抗。

它有些坦然地看著三人,最後開口道:“……金焰落入塵埃,黑暗籠罩一切。”

這便是這具盔甲最後的‘遺言"。

灰色的霧氣彙聚在一處,將它整個封凍在一塊高大的寒冰之中,而騎士小姐也橫下長槍,後退一步,然後舉槍向前一刺。

一道光芒貫穿黑暗,穿過寒冰,從盔甲胸前洞穿而過。金色的光束一閃即逝,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留下一道明亮的餘暉,而後那一人高的寒冰才逐漸發出卡哢嚓擦的聲響,從中裂開來。

隻是寒冰碎裂之後,讓方鴴大吃一驚的是,那盔甲並冇有立刻散落一地,除了胸甲之處一個黑洞洞的破口之外,它似乎仍舊保持完好,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正在方鴴以為梅伊的攻擊並未奏效之際,但忽然之間,那氤氳的黑霧之中一道紫色的火焰燒出,將黑霧完全吞噬。

火光一閃即逝,鏽跡斑斑的盔甲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響,搖搖晃晃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沉重地倒在地上。

石室之中一陣無聲。

方鴴看著這一幕久久冇有回過神來,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應當在什麼地方,見過或者聽說過這樣的情形。

……

漸漸恢複了,之後應該可以恢複更新了

(本章完)-